随即猛地扭头看向青玄,急切道:“别听她的!她一个姑娘家哪有我重?如果筏子只能再承一个人的重量,那就请你救救她!”
“磊子!阿爷让你往后都得听我的话,我说救你,你要听我的!”
“其他都能听,这件事不行!”被唤作磊子的男娃一个着急,咳嗽得停不下来,一双眼执拗地盯着青玄,“救她,求你了,救救她。”
青玄轻咳一声,抬手挠了挠鼻子。
听话音他俩是姐弟,但瞧着半点不挂相,姑娘面貌黝黑,就是普通农家姑娘的模样,男娃则是一副细皮嫩肉的好面皮,说是血亲,无异于睁眼说瞎话。
不过不重要,瞧着品性不错,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活把亲人丢下的狠毒心肠。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眼他们抱着的大树,几乎每个村都有这么一棵树,又高又壮,夏遮阴,冬御寒。这俩人,起码这个磊子看着不像有能力爬上这么高的树,不难猜测,他们应该是被大人推上来的。
是这个村子唯二存活下来的人。
“青玄哥哥!”见他半晌没动,赵小宝忍不住催促,那个姐姐瞧着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先把人救上来嘛。”
竹筏子的主人发话,青玄长工只能依言照办,又往前划动稍许,不等男娃反应,他直接伸手把人从树上拎了起来,丢在孙旭明旁边。
许是太过瘦弱,竹筏竟是纹丝不动。
男娃被摔的有些发晕,他晃了晃脑袋,手掌刚撑稳身子,想说他救错人了,竹筏子就是猛地一沉。
赵小宝感觉自己屁股蛋被凉飕飕的水刺了一下,连忙撑着筐沿站起身,撅着湿漉漉的腚,和被丢在竹筏上的姑娘大眼瞪小眼。
竹筏晃了两下,往下沉了稍许,随后渐渐归于平静。
青玄再次撑杆,力道重了两分,操纵着筏子在一片浑浊的洪流中没有目的地缓慢飘荡。
…
柳河村后山,气氛一片压抑。
一夜过去,两个村幸存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前半夜在山脚下捞人,后半夜满山转悠找人,把还活着的都叫到松树林来,亲人还在的抱头痛哭,没找到亲人的则失魂落魄。
这场洪水来的毫无预兆,谁能想到呢?往年也不是没下过大雨,涨水更是习以为常,但从来发过这样的大洪水,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更反应不过来。
大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要不是村头的赵老汉敲锣满村通知逃命,他们如今或许已经和那些没能及时逃掉的人一样,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
清点完人数,孙村长一张老脸愈显灰败。
他儿子没了,周老头也没了,大郎一家只活了个姑娘,村里还有好些人家一个都没跑脱。
有的是睡得太沉,外头闹翻天都没醒,死的冤枉。
但更多的是没把洪水当回事,接到通知第一反应不是抓紧逃命,而是去仓房扛粮食,去抠藏钱的砖头,去后院抓鸡,开栏赶猪,白白错失了逃生的机会。
恨铁不成钢,想骂人,想揪着他们的领子捶他们的脑壳,但一切晚了,再没有机会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自打上山后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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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这是怨恨他让儿子去通知本家的人逃命,这才没能跑掉。
他也揪心剜肝的痛,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赵大根家的老大还没醒吗?”他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金三郎紧紧抱着闺女,他家是得到信儿后第一个往山上跑的,算是村里为数不多一家老小齐全,没在这场洪灾里丢命的人家,闻言摇摇头:“在水里时间太长了,被捞起来时就剩一口气,能不能活全看天意了。”
昨晚实在太过混乱,他们一家往山上跑,赵家的娃子往山下冲,后来才听说,他们家那个讨喜的胖娃娃被洪水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