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过些日子,将有贵客临门,我们得提前操办一番。”张氏又说。
“贵客?”
张氏颔首,欲言又止片刻,低声:“端王府将派人前来,商讨……端王殿下与青儿的婚事。”
此言一出,原本提及母家尚且能不动声色的庄宁鸳都坐不住了,睁大眼:“端王,和三娘的,婚事?”
“母亲,那端王爷不是……”
端王年过而立,早有正妃啊!
张氏摆摆手,深叹口气:“天家贵胄,你公爹虽官阶不低,但家中女儿匹配皇子皇孙,侧妃之位也不算辱没了,更何况,端王正妃膝下唯有二女,青儿若是能生下王府长子,何愁富贵荣华。”
庄宁鸳心中大震,觉得面前的婆母似乎颇为陌生。
往昔,她这婆母是最为疼爱许碧青的,半点委屈也不舍得女儿受,哪怕许碧青已经大了,有时晚间睡不安稳,张氏都会亲去女儿床榻边守着,一守就是一夜。
可如今怎的,要让年方十七、如花似玉的女儿去嫁与那足可做她父亲的宗亲王爷?
更何况,还是侧妃之位。
虽说侧妃能上宗室玉牒,有俸禄,有品阶,可再尊贵,头顶上都有个正妃压着,且亲王侧妃并不是只能有一位,届时深深王府,后宅风波争斗在所难免,以许碧青之骄傲,这等打击,如何能受得?
“母亲,母亲三思,”知道自己本不该管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着她这个寡嫂置喙,但毕竟也与小姑多年情分,庄宁鸳还是开了口,
“三娘性情您是知晓的,此事想让她点头,无异于登天之难。”
“端王年岁较三娘大了许多不说,端王封地远在东南,将来若是端王离京回往封地,三娘再难见您与公爹,岂不心痛伤悲?”
张氏眉心隐有阴影:“……女大当嫁,姻缘之事,她只能听家里的。再者,嫁去哪家,也没有常回娘家的道理,不时回来看望父母,来些书信就是了。”
不知因着面前老妇人的态度抑或是最后那几句,庄宁鸳心中凉了些,闭了闭眼,再劝:
“母亲先前不是同我说过,兵部侍郎府有意以他家长子来求三娘吗?儿媳听闻,那侍郎家长子颇有才干,与三娘年岁也匹配,三娘与那公子同队打过几回马球,这便不算盲婚哑嫁,儿媳还以为,您是属意这门婚事的。”
兵部侍郎郑家和许父颇有交情,侍郎夫人和张氏也是手帕交,而许碧青与那郑家长子,事实上更不止是“打过几回马球”的关系,而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许碧青在她面前也表露过不止一两次,对那郑毅的喜爱。
本是天赐良缘,如今难不成真要就此断送。
张氏脸色更青了些,偏开眼:“这些不过小儿女不懂事时玩耍罢了,与婚姻大事何干,且那侍郎府也并未正式上门提亲,如何算数。现如今,这门与端王的亲事,是坐定了的,你不必再说这些。”
庄宁鸳听她的语气,手渐渐发了冷,此事,大抵无转圜余地了。
默然片刻,只低声:“儿媳是担忧,端王殿下与三娘毕竟相差甚多,将来三娘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况且,此事太过突然,儿媳一时间没意料到。”
张氏泻出道长气,神色放缓:“这倒不必担忧,这门亲事,还是端王殿下提的。”
“端王爷先提的?”
“王爷亲口同你公爹说,入京后,几场马球会上都见过三娘,说她飒爽活泼,性情直率,若得她为妃,必定珍重待之。”张氏低声。
庄宁鸳微微张口,最后缓阖了眼,心里无端悲凉。
不欲再问“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嫁女亲王”,她出身世家,如何不明白其中必有党争的影响,无非便是权衡利弊罢了。
不论是给家族留一条后路也好,抑或是夺嫡风浪中择船而渡也好,总归,都是这样的结果了。
“儿媳明白了,回府之后,便去操办起来,”面容恢复平静,“母亲,还有何吩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