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摇头:“不是,童老师,不是的,我……”
我开不了口。
他却察觉到了,偏头瞧我一眼:“嗯?发生什么事了?”
他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
……
我发现,我逃避不了这个提问了。
我说:“童老师……我……我的家,离学校很远,我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我的脚上都起水泡了,我每天晚上一两点才能睡,所以我,所以我……”
我感觉到了他眼中的讶异。
但他说:“老师知道了……这……这三年这样子,不好熬啊。你家周围,我记得你家周围也没别的同学……老师每天早上去接你吧,好不好?我有一辆自行车的。”
我很惶恐:“怎么能麻烦你!”
“不,不麻烦的,没事的。”
他的反驳是那样的苍白,我本能地、全身心地,想要拒绝。
这份恩情太大了。他对我来说,只是个老师啊。
最后的最后,他叹了口气:“既然你舍不得老师起早接你,我,还有你的奶奶,又怎么忍心见你每天起早贪黑呢?你这样子生活,你觉得你受得了三年如此吗?高一尚且好些,到了高三,课务加重,作业加倍,你想想,怎么应付?”
我无言以对。
他想了很久:“总得有一个解决办法……不如……我不确定合适不合适,你来我家住吧,离学校很近,我妈妈是个很热情的人,我家有台灯,可以给你写作业,等你上了大学,有了工作,赚了钱,再来回报我也不迟。”他安抚似的笑笑。
我的脑子钝钝地被敲了一下。浑身的寒毛都直立起来了,牵引着皮肤,痒痒地,它们又化作一根根针芒,柔软地贴着我,毫不留情地刺着我,疼痛细小且笔直。
最后,我同意了。总之反正我是同意了。
第二天,我好像第一次觉出太阳的温柔和明媚,我睁眼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洗漱卷入早饭拿好书包推开门,我迅速地冲出来了。
走过那家店时,我发现旧钟换掉了,新的西洋钟更高更精致更清晰,流转着温润的光,老板对我柔柔一笑。
但我已经不需要,再偷看她家的时间了。
放学时,他站在教室门口,看见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我的脸莫名地烧起来了,同学们嬉嬉闹闹地结伴回家,其实根本没有注意我,我捏着书包带子,用脚碾了碾地面,他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跟上去了。
一进门他妈妈就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确实热情,热情得过分。
童老师缓住她端茶递水果的动作,无奈地劝她,让我先去写作业。
我逃离般的走去书房,又有些胆怯,推开门打开灯,迎面的是一柜子书。
我一下子就忘了我要做什么了,我呆呆地走近书柜,瞧着五花八门的书。
墨香味淡淡地萦绕鼻端,姿态各异的书名在我眼前一排排地过,最后我颤抖着抽出一本。
书名我不记得了,只知道讲了一个女孩,叫洛琪,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童老师端着水果进来时,我已经全然忘了一切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故事,他拍了拍我的头:“小偷书贼,先写作业,别明天又犯困了,写完作业有时间再看。”他拿走我的书,把我推到桌子边,按到椅子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翻出作业。
他就坐在书桌另一边,改作业,或者备课,我们之间,亮着一盏灯,雪白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我身上。
茧内火(六)
周末的时候,我会回家,带着一本书,他在前面骑自行车,我就在后座看书,风从前面吹过来,我在后面把话音递过去,给他念书上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