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依然是温柔明媚的笑脸,仿佛能包容她的全部,只是眸中滢滢的,有些湿润,她伸手,环住秋难,轻轻地,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不管怎样,我会陪着你。”
秋难眸光一颤,紧紧回抱她,极虔诚地再次吻上去。
风不知感到脸颊滚烫,呼吸声、心跳声震耳欲聋。
秋难一手沿着山脊顺势而下,细细抚遍每一寸细腻与起伏,碰触山谷时,颤了颤,有些迟疑。
白书却攀上来,轻轻喘着气:“我很……喜欢你……”
秋难愣了片刻,抱稳了白书,走到床边。
白书先抬手,慢慢脱去山的伪装,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一层鸡皮疙瘩,秋难一颤,不由地靠近白书,祈求一丝温暖。彼此的束缚褪去,底下是相同的身躯,一样的情思……像是在照镜子,手指同时挑逗,涟漪以同样的频率扩散,呼吸交融,天与海、云与冰、星与月……全化在一阵一阵的浪潮里……
夜幕初笼,你在梦中醒来,你从雾中走来,比夜晚更静谧;月在天边,你在眼前,你比明月更皎洁;路灯合欢,你比灯光更温暖,你比花朵更灿烂。你自四月的棺椁里发芽,你于黑猫的注视下抽芽,某一刻,来到我身旁,于是,影子织成网隔绝了潮浪,声色收拢凝聚,真实可触。你我牵着手走出了那片海,我们在岸边拉扯,缠绕,若即若离。而近来我酿了一壶烈酒,滋味甜酸清醇,燎肺烧心,薄纸之人不敢贪杯,然酒香幽远,不忍舍弃。思及你或许未饮过酒。与你分享再好不过。我将我所有的酒予你一半,你不会嫌弃久藏陈酒的寡涩,你也不会忧恐这一壶的出格。来,来!让酒液淋遍,将汗水流尽,以酒和血燃烧,燃烧!使白骨染上炭色,使彼此最直白的最坚硬交叉碰撞共鸣碎裂!把世界颠倒,然后再塑重复,用经年的苦酿用难逢的烈酒,替换鲜血奔腾,把所有倾泻,把一切分你一半。
风不知避无可避,整个人都傻了,震惊地捱完全程,心跳如擂鼓。她呆呆地盯着白书,觉得有热泪滚下来,才恍然惊觉是秋难哭了。
层层冰封乍然碎裂,明光自缝隙洒下,仰望是星汉灿烂。
我在深海流浪,头顶白亮的海面,触手可及。
可是海里的星辰不过是虚幻倒影,一切也不过大梦一场,终究逃不了兰因絮果。
“白书。”秋难笑道,“我毕业啦。”
白书也笑:“恭喜啊。”却忽然想到什么,眸光黯淡下来,“你要走了……是吗……”
“我当然要走啊。”
“可我离不开这儿。”
两人蓦地沉默下来,良久,秋难有些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你不能陪着我了吗?”
白书苦涩地笑:“我忘了,你的人生是要向前的。”她抬眸,眼中已经蓄了泪,“你要抛弃我了吗?……也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该走了。”
“我要。”
“我被困在这儿了,你要把我永远困在这儿吗?”
秋难猛地上前抱住她:“你不要走,不要走……”
白书崩溃叫道:“可是你要离开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为什么还要困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然后哀戚笑道,“是你抛弃了我。”
秋难半晌无言,最后疲惫地说道:“我会回来的。”
世界化作泡沫,风不知跌落在地,热泪盈眶,白书环抱住她,柔声诱哄:“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告诉我,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放我走吧……”
风不知愣愣地看着白书,不由自主地张开口,眼前人突然一抖,脖颈被一只手扼住,她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浮棔一直被锁在白书身体里,见其所见,感其所感,挣脱不开,早已怒火中烧,回过神,见白书竟打起了风不知的主意,更是火上浇油,也顾不得什么,杀意陡升,力使到一半,忽然被制止,她皱着眉扭头,不悦道:“府君大人,有何贵干?”
风不知一惊,看向门口,进来两位女子,其中一位噙着森然的笑:“子君,她本就一心求死,何必便宜她?”
白书脱力,滑落在地,埋下头不言语。
荒乔冷着脸,紧盯白书,看不出表情:“言而无信,自作主张,你好大的胆子。”
浮棔灵光一现,恼怒地看向府君:“你算计我?!”
府君摆出委屈的表情:“我们分明是为你好,何况又不只我一人,怎的,舍不得骂你的好大人?”
浮棔不解地看着荒乔,带上些撒娇的意味:“大人……”
荒乔无奈:“总归是为你好,做鬼市之主,你到底太过自我刚戾,本想着给你个教训,谁知我反而先被摆了一道。”她冷冷一扫白书,“我自不会轻饶她。”
“慢着!慢着——”门口又走进来一人,驼着背,哈着腰,屈着膝,瘦瘦小小,面貌算得上周正,一进门就朝三位拱了拱手,笑道,“这位,我家大人要了。”
府君一皱眉,冷笑:“今日好生热闹。”她打量着白书,暗中细忖,轻声道,“你有什么本事,竟让芜景看上了?”她凌然一睨来者,“玄武,叫芜景亲自下来,我不与你这自轻自贱的走狗废话。”
玄武闻言讪笑,仍是恭敬:“府君大人为难下官了……”
乍起折扇甩开的轻响,澈面带浅笑现身,轻摇玉扇:“这白书小鬼有些像潆游。”闻言现场几位俱是一惊,澈一笑,继续道,“不知天道可愿割爱。”她眸光渐渐变得有些幽深,“姊神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