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谢元提死过一回,胆气比旁人要大,半夜恍惚醒来,陡然见着这一幕,也被吓到了。
见他被吓着,床边跟个鬼似的人立刻俯下身,搂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濡湿的吻落下来,胡乱亲着他的眉梢眼角:“别怕,是我……”
谢元提反应过来,火大地踹了他一脚。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回盛迟忌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但他越看盛迟忌越想踢几脚。
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欠呢。
盛迟忌微微眨了下眼,露出个堪称乖巧的笑容:“怎么会呢。”
他静了一下,还是绕不过这个坎儿,眼神阴沉:“他存着什么心思,为何总想单独找你说话?”
要不是他看谢元提看得紧,还真能给程文亦得逞了。
谢元提再次搁下书,捏了下额角:“七殿下,容我提醒你一件事。”
盛迟忌直勾勾盯着他。
眼珠黑漆漆的,像某种质地上乘的乌墨,融化在谢元提眼底。
谢元提顿了顿,别开头,面无表情道:“程文亦早就成婚生子了,三女儿都五岁了。过几日改道去临安,你最好摸摸自己兜里还有几个子儿,能不能准备出给嫂子和孩子的见面礼。”
怎么说这回程文亦也算救了他俩,备点见面礼也是应当的事。
听到程文亦已经有了妻儿,盛迟忌的面色也没缓多少,反而更沉了点:“他是福州人吧,我记得闽地的人好结什么契兄契弟,哪怕是成了婚的也……”
越说越不像话了,谢元提忍无可忍,左右横看他都不顺眼,抬手一巴掌扇他脑袋上。
“梆”一声,这一下就有点重了,谢元提自己都吓到了,举着手愣了愣。
盛迟忌一身又臭又硬的毛病,犯起病来没少把谢元提惹火,平时都是乖乖挨罚,这次也难得蹙了蹙眉。
谢元提以为他终于是生气了,哪知道下一刻,盛迟忌捉过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嗓音低柔:“打疼了?”
显然七殿下的思维迥异于常人。
谢元提启了启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抽回手又有点良心不安,想了想,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两下。
盛迟忌半跪在榻前,乌沉的双眸微仰着看他:“观情,喜欢我乖巧的样子吗?”
那双眼睛漆黑冰冷,像凝固在冬日水底的黑珍珠,眼底却像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望来的视线让谢元提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盛迟忌真的有点奇怪。
像在隐瞒着他什么。
谢元提在他脑袋上又摸了两把,收回手低下头,翻了页书,却没看进去,脑子里无意识地反复琢磨着盛迟忌的问题,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前世的盛迟忌。
谢元提心底是有一股气在的。
前世被困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他与盛迟忌的每次较量,都会被盛迟忌以武力镇压,新皇陛下独断专横,不允许谢元提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被谢元提说来气了,就按着他折腾一顿,咬得他脖子疼痛,几乎怀疑被咬出血了。
相比那头不听话爱咬人的凶犬,他当然更喜欢乖巧的小狗了。
谢元提想毕,发现盛迟忌还杵在榻前执拗地等着他回答,不知怎么略感无奈,开口道:“自然是乖乖听话一点讨喜。”
盛迟忌弯了弯唇:“那我现在够乖吗?”
真要够乖,哪会见着程文亦就呲牙把人吓跑,还半夜跑他床头来当鬼吓人。
谢元提看他一眼:“真要够乖,就让程文亦来单独找我说话,别再把人家吓跑了。”
盛迟忌沉下了脸。
傍晚,用完晚饭,程文亦又溜达来找了谢元提。
见屋中竟然只有谢元提一个人,程文亦倍感稀奇:“七殿下果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