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这个深秋不断下雨,空气里都仿佛粘连了一股寒气,一吸入鼻腔,从鼻子到心肺都跟着刺痛。
去乾清宫打探的宫人匆匆回来,压低了声音:“殿下,陛下在寝殿召见了陈阁老、凌阁老和李阁老,六部尚书,还有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恐怕消息是真的。”
入秋之后,建德帝的身子骨就越来越差了,时常咳喘不休,下不来榻,不得不罢朝休息,将朝务都交给内阁来处理。
但长此以往下去,权力旁落,恐生乱子,必定不行。
本来朝中已经分为了两派,一边支持七皇子盛迟忌,一边支持二皇子盛栖洲。
哪知道被那么多人看好的二皇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突然自请要离京就藩,言自己年岁已到,却还滞留宫廷,诚惶诚恐,实属不该——也没见你以前惶恐啊???
但他态度无比坚决,甚至跪下磕头请离,气得建德帝当场就呕了口血,导致病情更重。
这几日建德帝病得越发厉害,朝中对立储的呼声也越发高,二皇子一走,还能立谁?自然是七皇子了。
拥护七皇子的官员一个个的比七皇子本人还要美滋滋,走路都要比以前的二皇子一党有劲带风。
建德帝去年还觉得自己年富力强,立储一事不用太急,今岁就病倒了,再不甘心,也不得不考虑立储下放权力了。
而且很奇怪的,立储一事,向来都是文官在吵吵嚷嚷,不知为何,这次朝中的武将也有所倾斜。
不止是以靖国公为首的朝中武将,前些日驻守辽东的李大将军回来述职面圣,在宫里撞见了盛迟忌,似乎很诧异地睁大了眼,随即在与建德帝说话时,若有似无地夸了几句七殿下年少英才。
虽然盛迟忌在被找回来之前,在辽东发生了什么,依旧无人清楚,但他似乎曾在军中待过,还跟李大将军有过往来。
一年前刚被接回宫里时,势单力薄,备受欺凌的乡野皇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身后跟了一堆拥趸,还意外跳出个颇有威望的李大将军。
建德帝今日召见了几位内阁重臣和六部尚书,显然就是为了商议立储一事。
虽只是深秋,但坐在廊下的人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氅,闷闷地咳了一声后:“让你安排的事,安排好了没?”
廊下的内侍依旧站在细雨里,低低埋着头:“已经安排妥当。”
盛迟忌刚被接回京时,京中流言四起,都在质疑这在外流浪了十几年的皇子血脉,建德帝那时不喜盛迟忌,也是因为听到了这些流言,盛迟忌的眉眼还长得并不似他。
只是因为后来盛迟忌以身护驾,建德帝感动之余,就把那点狐疑压了下去。
但只是压下去了,并没有完全消除。
建德帝现在决意立储,是因为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不能再拖。
但哪怕大限将至,他也不可能让一个血脉存疑的杂种坐上皇位。
盛成奕点头:“即刻让他们去办吧。”
没有人能证明盛迟忌到底是不是建德帝的种,毕竟盛迟忌的母亲去世多年,只靠一个信物,如何能服众?
一年前盛成奕就已经尝试过用流言蜚语,让初入宫的盛迟忌境况举步维艰,足以证明这招很有用。
现在只要把那股风吹得更大。
那么盛迟忌现在被吹得多高,摔下来就会有多惨。
只要盛迟忌一倒,建德帝膝下就只剩他了。
将江山交给血脉纯正的亲生儿子,总比交给旁人要好。
盛成奕慢慢思索着,笑意加深。
让那群疯狗自己撕咬,一个个的退场,最后只剩他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果然是个好法子。
外头太冷,盛成奕待了会儿就不太受得住,吩咐好了底下人,便转身回了屋,喝下药睡去。
一觉昏昏沉沉的,再醒来时,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盛成奕几乎怀疑自己是还没睡醒,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这回眼前清晰了很多,他也得以看清,这屋里除了他外,还挂着十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