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乖乖儿的孩子,离家几年就心狠到对血脉至亲下手。
他们是一家人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瞧瞧,多可怜啊,都让人分不清谁是恶人了。
沈昭宁了无兴致地撇撇嘴,心底竟难得地升起一股无力感。
她曾经报过期待,对所有人。
可当沈四想把她五两银子卖给年逾七十的里长时,她便知道他是个畜生。
当沈宗腊月把她推进冰湖里时,她便知道他也是个混蛋。
但唯独林翠华不同,她一次又一次,给过自己这个懦弱的母亲许多机会。
当沈四酒后把她打得半死,林翠华却装聋作哑时,她想,母亲也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当沈宗失手杀人,林翠华却劝她出去认罪时,她想,母亲只是更偏爱弟弟,并不是不在乎她。
甚至在她被卖给人牙子的路上,当时以及逃出来后的很长时间,她都在期待,期待着林翠华有一天能够找来,只要母亲能来,哪怕是把她重新带回那个吃人的地方也无所谓。
可林翠华没有来,甚至可能压根就没想找过她。
十年,从未!
可如今林翠华却来了,和她的混蛋丈夫一起来勒索自己的女儿,从始至终没有半句关怀,唯一一次展现出作为母亲的担当还是为了沈宗那个废物!
那种烂人都值得母亲疼爱,那凭什么她沈昭宁不行!
她什么都没做错过,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哧——
香炉里传来一声轻响,最后一节香燃尽了,心底的某些残念也像是化作青烟一同消散而去。
沈昭宁端坐起,抬手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不多分给林翠华半个眼神,语气疏离且刻薄:“林娘子又记错了,我是沈昭宁。”
“我所列的一桩桩一件件皆有铁证,杀沈宗十次八次都绰绰有余,真不巧啊——”她轻叹,半垂的眼帘下是赤裸裸的嘲讽,“你的儿子和你的男人一样,都是烂人。”
“他能活与否,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沈昭宁双手交叠,下巴搭在手背上,悠闲的姿态与她威胁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林翠华是聪明人,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粗糙的手指纠结地搅在一起,不敢答应。
沈宗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命,她能够为了儿子去死,却不敢杀人。
不行不行,她没杀过人,伤天害理的事她不能做的。菩萨会看见,她会遭报应的,下辈子还是过不上好日子。
害怕、焦灼、犹豫……种种情绪都堆积在心头,林翠华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死过去。
她大张着嘴急促地喘着,脸涨得通红,却迟迟做不了决断,只能无助地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已不知哭过多少回了,她好像只会哭,永远都是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
沈昭宁深知她的秉性,厌烦地别过眼,冷声催促:“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你若实在舍不得沈四,那便陪着你儿子下地狱吧,在地下做母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