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谢久从不下二十次的相亲活动里得出了一点经验。
她多退一步,别人便多进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她只能做被动的那一方了。
走出餐厅,冷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她仿佛求水的鱼,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把车门打开坐了上去。
暮色把这座纷挤的城市浸染成一种陈旧的蓝,路灯一盏接一盏,耀得人眼恍惚且晕眩。
她裹着自己的心事,像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大衣,小了,人都要溢出来,但扔了就没得穿。
无可奈何是多少人的命运。
广场上放着音质不太好的歌,女歌手用沙哑的嗓音唱着:“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好老好老的歌,要追溯到她很青春的时候,那会儿她正如旁边公交站台上穿着校服玩手机的女学生,屏幕冷光映着她年轻的脸庞。
那会儿她也是这样站在某个公交站台,以为终点站会有无数种。直到让夜风倒灌进车厢。她的梦醒了,满脸都是泪的苍苍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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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女士是把饭吃完了才跟谢父一起出饭店的,她没想到谢久没有走,一直等她。
“你还有点良心呢?”
她板着一张脸,用力关上车门,发出“砰”的巨响。哪怕回家一路半个多小时,都在朝她发脾气。
父亲坐她旁边,沉默寡言,未置一词。
“谢久,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你还在挑剔什么,哪有你嫌人家的份。”
“是我配不上他。”
“放屁,人家父母都跟我明说了,说你嫌弃他结过婚。不是,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呀?”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会结婚的,你怎么就不信?这辈子我都打算一个人了。”
“一个人?你知道一个人多不容易吗!邻里相亲都在笑话你,表面看着对咱们和和气气,背地里早就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的用,什么985、211啊,最后还不是没男人要。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给你钱读了。”
谢久懒得跟她掰扯这些细枝末节,存在于她脑海根深蒂固的观念没法想象。
就像一颗百年的枝树,它的根系早已经发达到没有台风可以撼动的地步。
“你说话啊!哑巴了?”
“……难道我的选择还比不上这些人的嘲笑?”
“你的选择就一定对吗?我是过来人,我看的比谁都清楚,你以后会后悔的。到时候别说我没有劝过你!”
谢久没法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现在、过去十年、二十年,只有不想、不愿意,从没有过后悔。
“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
谢久只觉得她妈现在的行为很像古时候把自己女儿卖入青楼的贫妇,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笑着心里又有点酸。眼泪都干了,哭不出来。三十多岁的人再流猫尿是会被笑话的。
如果不是被骗过来相亲这事太恶心,她今天也会像往常一样闭嘴的。
到家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爸一声不吭去开灶,下了一碗面给她。
简简单单的猪油面,顶上盖着一个金黄的煎蛋,还有根小白菜。
“你妈血压高,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为你好。”
“不是我要跟她吵架,今天这事她做得有点过分了。”
“是我不对,”父亲抿抿唇,语气沧桑,“我应该提前通知你一声的。”
心里头发酸发涩的感觉又来了。谢久低头,夹了一筷子面,声音跟着咽进肚子。
“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