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小说网

女孩子（第1页）

温热的液体，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印记。那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灼烧着她冰冷的皮肤。身下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抽搐，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濒死的嗬嗬声，滚烫的鲜血不断从少年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也染红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指。

我爱罗僵硬地趴在鸣人身上，淡青色的瞳孔里，映着那张近在咫尺、因剧痛而扭曲、因失血而灰败的脸。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在肩胛和后背形成可怕的凸起和凹陷。他的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软垂着，仅存的右臂，却依旧如同铁箍般，死死地、固执地环在她的后背，将她护在怀里，隔绝了下方嶙峋的岩石和死亡的气息。

为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狠狠噬咬着她初醒的、混乱不堪的意识。为什么用身体去挡？为什么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保护一个刚刚还试图杀死他、杀死他同伴的……怪物？

她沾满血污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鸣人胸前那片被血浸透、变得粘稠冰冷的衣料。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从指尖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冰冷麻木的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破碎的音节终于艰难地挤出干涩的喉咙，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音。声音轻得像风中飘散的沙粒，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这方被血腥和死亡气息笼罩的狭小空间里。

身下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鸣人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浓密的金色睫毛被血块黏连，视野一片模糊的血色。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破碎的身体里疯狂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但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冰冷、沙哑，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

他涣散的视线，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透过眼前弥漫的血色，他看到了上方那张苍白的脸。红色的发丝垂落，沾着尘土和血珠，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微痒。那双淡青色的眼睛，不再是无机质的空洞，里面翻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茫然、困惑、痛苦，还有一丝……被强行撕开冰封外壳后，暴露在寒风中的脆弱。

“因为……”鸣人张了张嘴，更多的血沫涌了出来，呛得他剧烈咳嗽，身体因为剧痛而弓起，环在我爱罗背后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那是他仅存的锚点。他喘息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虚弱到几乎看不见、却又无比清晰的弧度。

“……你是女孩子嘛……”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带着硝烟味的风里。没有解释，没有大道理，只有一句简单到近乎笨拙的陈述。

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我爱罗的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女孩子？仅仅……因为这个？她是谁？她是砂瀑的我爱罗！是带来灾厄的兵器！是连亲生父亲都欲除之而后快的怪物！是体内封印着毁灭之兽的容器！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和破坏！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早已被诅咒和憎恨浸透，冰冷坚硬如同荒漠最深处的顽石！

“女孩子”……这个柔软、脆弱、需要被保护的词汇，与她何干？这简直是对她存在本身最荒谬、最残酷的嘲讽！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被冒犯的愤怒和更深沉绝望的戾气，瞬间冲垮了那短暂的茫然！她淡青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熟悉的、属于守鹤的疯狂暗红！纤细的手指猛地抬起，指尖萦绕的沙粒瞬间变得尖锐、冰冷，带着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的獠牙，直指鸣人毫无防备的咽喉！

“你……”她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充满了被触碰逆鳞的暴怒和痛苦，“……懂什么？！”

沙之尖刺悬停在鸣人脆弱的颈动脉上方，只需轻轻一送，就能彻底终结这个荒谬的、带来混乱的源头！

鸣人涣散的瞳孔，倒映着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死亡寒意的沙刺。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模糊，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杀意。然而，在那杀意之下，他仿佛又看到了更深的东西——一种被强行撕开伪装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无处遁形的恐慌和……更深沉的孤独。

他没有恐惧。或者说，超越身体的剧痛，另一种更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

他沾满血污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牵动着断裂的骨头，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额头的冷汗混合着血水涔涔而下。那只颤抖的、染血的手，没有去格挡那致命的沙刺，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覆在了我爱罗那只凝聚着杀意的手背上。

冰冷的沙刺触感，和他掌心滚烫的、带着生命搏动的鲜血，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