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随便能动的,养军统军,但在枢密。领兵之贵,分寄三衙。
此乃大宋祖制。
既然这么大一笔开销,都在三衙,每年俱由三司拨付而来。三衙是童贯的地盘,但是禁军吃他的喝他的,却不由他来管辖。
那是高俅的势力。
童贯自然不乐意了,以前就算了,如今我要伐辽,你禁军中每年吃下了多少,自己没数么?
在这伐辽的几年,你便少吃一点,又能如何?
童贯站起身来,在节堂内走了几圈,然后突然猛地转身,大声道:“禁军军汉号称六十万,狗屁!
金水桥大营的销,哪样不是军资?禁军中的都头,见了本帅,都敢跋扈无礼!
在外驻泊禁军厢军不论,京营禁军每年要吃多少空饷,从枢密院支发而出的这大笔财资才是真的可惜!
都门禁军久矣度弛,名谓六十万。其实可上阵者,五万都没!官家是该整顿禁军兵额及情弊事了,不用多了,只要能从中劫旷二十万兵额一年支用财赏,我等便能以此为张本,为陛下伐辽取燕!”
谭稹有种不好的预感,宣帅已经急了,他不顾梁隐相的面子,要动高俅和禁军了。
今日这些话,明显不是说给自己这些人听的,因为大家都知道。
这些话,是要说给皇帝听的,由谁去说呢?
大家赶忙夹紧屁股,生怕因为起来出恭,被宣帅误以为是毛遂自荐。
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王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节堂中央,抱拳道:“宣帅金玉良言,对国家大有益处,末将愿面圣陈词!”
童贯的眼神中满是赞许,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某前锋大将,此时不宜分心,谭稹,你去说。”
谭稹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站起身来,弯腰道:“宣帅放心,咱家一定好生劝说官家。”
他心底,已经把童贯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过一遍了。
刚才童贯说出禁军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觉悟,因为如此大的事,一般人是顶不起来的。
宣帅手下,似乎只有他去说,才勉强够资格。
说实话,谭稹也很想促成北伐,但是他没想上来就牺牲掉自己啊。
节堂内,其他人都对着他大唱赞歌,谭稹也只能是丧事喜办,乐呵呵地给大家表决心。
自己一定会效忠宣帅,不管是面对何等难事。
童贯坐在上首,看着他们,默然不语、
他心中何尝不怕,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又能如何呢?
难道真跟耶律淳那蠢蛋一样,带着饿兵上前线么。
整个大宋都在等捷报,似乎胜利唾手可得,他们是可以闭着眼等,自己却不得不考虑太多。
动禁军的事情,是一件大事,禁军的将门世家和西北的不一样,这群爷是大宋开国时候的原始股。
一代代下来,人脉有多广,根基有多深,简直不可想象。
除非是从外部杀进一伙人来,无视规矩将他们全宰了,不然很难动摇他们。
要是童贯自己要斗禁军,但是朝中各派就要争斗半天,一两年没有结果都有可能。
所以必须把官家拉进来,由他亲自下令,如今官家的权威,是大宋历代君主中最大的。
就算是把皇帝拉进来,也只能说是从财计上面着手,针对的是钱而不是整军之权。
禁军需要整练,这算是朝中各党有志一同的事情,新党旧党都对禁军颇多微词。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动手成功,北宋一朝,很多宰相都是特别有种的,他们不是不敢,只是真的很难。
整顿禁军这么大一个利益团体的财计事,必然要触动不少将门的利益,这些都是天家屏藩。
人心轻易浮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