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钱囊,韩世忠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珠一动,随后笑着啐了口唾沫,又转头钻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城郊的小路旁,晚风清爽,收割完的褐土、黄绿色的野草夹杂其间,田垄间还有寥寥白烟,是有人在焚烧秸秆。
他这庄子沿河流而建,南北朝向,两侧山坡,中间一条桃溪,流经村中地段,水势平稳,浅底清澈。
庄客们在两岸开垦田地,引水灌溉。闲时,有人撒网捕鱼,或使鱼竿钓鱼,或放些竹笼,其中置着诱饵,引鱼虾自投罗网。
庄客们见他回来,格外的卖力,虽然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活了。
陈绍骑着马,在田垄间的小路上走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只听流水淙淙,见得波光粼粼。
有些偷挖野菜的妇人,见了他赶紧低头,眼神躲躲闪闪,陈绍也不在意。
如今世道艰难,这些人在自己田里偷挖些野菜,说不定就是一家人救命的口粮。
其实他就是想醒醒酒,顺便练一下骑术。
陈家的田产,都是原身的父辈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来的。
按理说握着这些田产,即使是不求上进,他也能当个富贵乡绅了。
靠着前世的见识,抄袭几首诗词,积攒些名望,赚些钱财,然后娶妻生子,听上去也不错。
可惜,这是北宋,还踏马是赵佶当皇帝。
虽然不知道靖康耻具体还有几年,但是童贯都来西北主事恁久,估计没多少时日了。
这童贯也是个腌臜货,志大才疏,一门心思要证明自己这个太监,比有鸟的汉子更加爷们。
平日里吆五喝六的装的挺是那么回事,碰到真难打的金兵,一下就怂了。
西北落到这阉货手里,和赵佶一道,早晚把西军坑死算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庄客们收拾器具,准备回家,这时候的人大多是天一黑就睡。
一来没有钱买油点灯,更别提蜡烛了;二来也是保存体力,毕竟一天只吃两顿饭。
见陈绍过来,众人纷纷直起腰,和马背上的陈绍打招呼。
陈绍跃下马来,和他们一道走进土夯高墙围成的庄子。
这些庄客年纪普遍偏大,在西北,年轻力壮的都要去当兵。
这些也都是在战场上熬下来的。
陈绍不动声色,一边闲聊,一边把话题扯到军功上。
“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前线趁夜登城,斩首二级,割下护城毡。你们说,似这等战功,能混个什么武官当当?”
一个老庄客小声道:“不好说,东家这朋友,有门路么?”
陈绍挠了挠头,心里一阵无语。
另一个庄客说道:“要是有门路,是那些将主家的子弟,这样的战功可以混个统制、都虞侯了。要是没门路,肯使钱,也能做个八九品的将校。”
“若是既没有门路,也不肯使钱,那八成会被人冒领了军功,什么都落不着。”
他们都是乡兵中的‘弓箭手’,对这种事门清,说的竟然分毫不差,韩世忠可不就是第三种么。
陈绍沉默不语,心中暗忖自己属于哪一类。
姑姑是鄜延路总管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