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分也没往脑子里去,只某个停顿中,突然就听得“闻朝”话锋一转,问她:“你是如何同那妖孽勾搭上的?”
——妖孽?哪个妖孽?
她脑袋里的水哐当哐当响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好像是“青鸾”。
于是洛水又不得苦思先前的说辞,以免前后说岔了嘴。
可她这稍一犹豫,就被厉声提醒。
“不许说谎。”“闻朝”冷着声,当场让她将刚刚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你问我……问我是如何同那妖孽勾搭上的?”
听她一字不差地学舌一遍,闻朝才继续说了下去。
可洛水哪里还能听得分明?
她这一边受外人灵气灌注洗濯灵脉,一边又要回答问题的法子实在折磨人,便同那辗转几桌的店小二一般,很快就被折磨了个晕头转向,眼泪直落。甚至当初去爬那叩心径、灵力尽耗之时也没有这般疲惫过。
洛水想,其实就算无法“合情”又如何?不如早点结束了眼下的痛苦。
可这念头刚起,又记起不对。
织颜织幻,她以神识沟通,神魂进入画中,肉身一直在外。只有里外欲、念皆合,才算是虚实相交,“合情”完成,如此,方能出去。若是她在此时此地未能完成“合情”,后果却严重得多:
她魂识俱入此景,那外头便只有躯壳一副,若是始终答不上来,不能出去,岂非同这些画中之人一般永远困在此地,永受折磨?
不,还不一样,这些画中人是他们主人主动分出一缕神魂,于此凝作不改的神念,闻召始动,早已算不得是“人”。
而她呢?她此刻算得上是什么?可也能一直居于此?
——若是不能,这结局同魂飞魄散又有何区别?
——而她外头的身体失了魂魄,岂非成了行尸走肉?
由是,迟来的惊怖层层罩下,洛水终于有种想要昏死过去的冲动。
——这人,竟然还是想困死她,除掉她。
洛水恍惚抬头,却没寻见那熟悉的、隐含嘲弄的眼,入目只有一片泪糊的景象,什么也看不清,
她呆了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哪有反抗的余地?
惊惶、恐惧、不安、疲惫、委屈……这一日下来累积的情绪层层叠叠涌上来,她只想放声大哭。
可若说这一日她终于学到了什么,那便是“哭泣”用在于她并无情意之人身上,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泪水从鼻子流出又滑到唇上的新伤,混作淡淡的苦涩腥咸。
她死死绷咬唇,强迫自己继续去听“闻朝”所言,除了肩胛微微颤动,终于是一点声音也没再泄出来,自然,那些问题也是回答不料了。
“闻朝”觉她情绪有异,没有继续,亦没提问。
“他们”皆在注视着她,目光于她每一寸起伏的皮肉筋骨处细细量过,好似在思索评判什么。
待得她慢慢平静下来,止了哭泣,“闻朝”冷淡声音缓缓入得耳中。
他说:“抱元守一,魂识两分。”
洛水愣了愣。
第一句她熟,所有弟子修炼神识皆从此句起;可这第二句何意,她却是不解。
像是一眼看穿她的疑惑,那人又道:“魂无知,识无觉,分而御之,化外始成。”
洛水怔然,在心中咀嚼了两遍,脑中忽有灵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