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狠心啊。
到底是有多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才这么决绝地跑了。
也好,这样一来,叶柏青心底的狂躁也渐渐平息了,情绪的控制权再次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没关系,只不过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再无波澜,平静如死水,这是他游刃有余的舒适区,不是吗?
一年。
两年。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母亲病逝,说着去见父亲了,留下的却是到死都没寻得父亲踪迹的遗憾。
母亲卧病时,外婆专程过来照料,但或许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带来的打击太大,在母亲去世后不久,外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记性越来越差,渐渐连他都认不出了,只记得年幼的女儿,闹着要回家找女儿。
外婆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他索性辞去了工作,带着外婆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老屋,回到了母亲出生的地方,也就是柏村。
由于柏村的小学师资紧张,他被柏家二伯请去帮忙代课。他挺喜欢和不懂事的小朋友相处,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赢得他们的喜爱,教教书也挺有意思的,只当是打发时间,便成为了这里的支教老师。
回到柏村后,外婆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身体也跟着好起来了,玉米成熟时她记得去地里掰上几个给外孙煮了吃,虽然她已经不认得他了,有时甚至会把他错认为父亲叶承安,一个劲儿地向他念叨着对不起。
他对父亲的印象只是一张寻人启事,听说他在山野调查时失踪了,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柏青并不在意这个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的父亲,可母亲离世之时的怅然令他难以忘怀,他追问外婆关于父亲的事,得到的是一通不知所谓的胡言乱语,以及埋在地板夹缝里的黑色笔记本……
这个表面祥和安定的村子里藏着丑恶血腥的秘密,为了家族的延续与兴旺,柏家人不惜以残害无辜之人向所谓的井神献祭。身为记者的父亲决定揭露这一切,真相尚未大白,他却失踪了。
他推测父亲大概是被灭了口,或许也被丢进了那口井里。
母亲至死都在思念着莫名失踪的父亲,她的遗憾成了他的方向,他要为父亲的失踪画上句号。
不能贸然行动,让他们察觉到异常,否则他很可能也会成为井下冤魂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那个他早已决定忘却的人——如果他不幸遇难,就再也见不到小年了。
三年过去,怎么还是忘不掉他呢……
叶柏青自嘲地笑着,好像终于找到去见他的理由了。
他清楚程松年所在的大学就读的专业,想找到他并不难,只是没想到刚进校门就碰见他了。
那天正是他们大学的校庆日,程松年是校庆活动的志愿者,就在校门口的展示长廊讲解校史,神采奕奕。
看来,即使不在他的青哥身边,他也过得挺好,活得挺开心的。
“小年,再见。”
他在微信留下一段发不出去的告别,拿起那只一次性相机,用完了里面的最后一张胶片。
这相机还是小年送给他的,物尽其用,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小年,有像这样偷拍的,也有光明正大拍的。
可惜胶卷洗出来没那么快,他也懒得等了,就把它放在方晴家开的照相馆里。
记忆一旦开始回溯,便刹不住了。
整理衣柜时,叶柏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翻出了这件花衬衫,这上面分明没有让他心动的名字——这么想着,他突然瞥见衣领下的黑色笔迹,似乎有人在这里签了字。
他翻开衣领,心念着的名字就这么映入眼帘。
时隔多年,他诧异地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没死,依然会为了一个名字怦然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