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仍有些怀疑地上下扫量了她一圈,道:师姐今日就要到了,我特地出来等她。
沈良时颔首道:我陪你一起等吧。
林似拍拍身侧,示意她挨着自己坐,坐下来了才发现她的裙角也被扯得不成样子,看来摔得不轻,便想问她要不要紧,但另一人又走到了她身前。
戚溯看了一眼表情漠然的沈良时,知道她此时不愿和自己搭话,便只好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林似,佯装轻浮道:买了几个牛肉饼,小师妹尝尝好不好,要是喜欢师兄以后天天给你们带。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不安好心吧?林似拆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几个油亮亮的饼,难以置信道:该不会是知道我师姐要来了,有事求我吧?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你师姐不来我也疼你不是?你那都是偏见。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在铺在石阶上,道:到了初春也还是凉,别坐地上。
戚溯见沈良时扭着头,像是连看都不想看他,只好先离开。
林似见他今日走路都要比平日正经许多,边将饼递到沈良时面前,边唏嘘道:吃错药了吧?
沈良时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风顺着山势从山顶吹下来,沈良时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低头抱住膝盖,林似眼尖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道:别冻着了,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吧,等师姐他们到了我叫醒你。
沈良时伸手擦掉她下巴上的碎屑,将衣袍分一半给她,两人挤在一起。
沈氏祠堂
沈尧,武举中第,二十三岁入军,授正四品都尉。二十七岁远赴边疆,鏖战诸国得大捷,自此从未败绩。三十四岁得天子亲批封威远将军,赐金甲玉带,威名远扬。四十五岁,拥兵自重、目无天子,曾于军中大放厥词,天子感念其劳苦功高,未有责惩,后多次携兵器上殿,触犯天威。四十六岁,褫夺衣冠、革除功名,打入天牢。
同年四月廿四,百官上书,指其子沈良辰任户部尚书,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走私盐铁,由大理寺收押审讯。
五月初五,贵妃沈氏为其父兄求情不得,出言不逊、顶撞天子,禁足于承恩殿,无诏不得出。
消息一经传开,前朝后宫,乃至整个京中,无人不唏嘘沈氏一门的荣华富贵到此终止。
被禁足前,沈良时辗转多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银打通人脉,终于在沈良辰被押入天牢前,见了他一面。
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外面还在审其他犯人,传来凄厉的惨叫,里面到处弥漫血腥,但沈良时顾不上这么多,甫一看见沈良辰坐在铁门后的身影,她就忍不住掉着眼泪扑上去,隔着铁门拉住他的手。
哥哥!
你怎么来了?沈良辰心头一跳,问:这里面乱的很,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说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万一他怪罪于你
沈良时摇摇头,顾不上说其他的,道:哥哥,他们这是诬告,你快想想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父亲他他难道什么都没留给我们吗?
沈良辰一手拉着她,一手替她擦掉眼泪,耐心道:阿时,此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切记,为今之计是要保全你自己,千万不要卷进来,陛下没有因为沈家的事迁怒你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千万不要去向他求情!
沈良时迫切道:那你呢?官员勾结走私可是要斩首的,朝中现在都在请奏陛下早日处置了你,难道我要看着你去死吗?
她反握住沈良辰的手,额头抵在铁门上,眼泪砸在潮湿的地面上,哽咽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我怎么能看着你去死啊!
阿时,你就当哥哥是罪有应得吧。沈良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以后有机会的话要记得找人去看看我们沈家的祠堂,哥哥会一直在的。
外面的人开始催促沈良时离开,沈良辰不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沈氏祠堂,沈氏祠堂,沈氏祠堂
祠堂中到底有什么?
策马赶到鞍落城的沈良时还没来得及迈进沈氏原来的府邸,就直接失去意识,后来再去时,沈氏祠堂已经被修缮完整,看不出荒废了几十年的样子。
她将新刻好的沈尧和沈良辰的牌位按照顺序放上去,挽着袖子点燃白烛和长明灯时发现,沈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颜色暗沉沉的,沈氏父子二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沈良时只当是受潮或经久不见天日,拿下最近的一个用袖子擦了擦,后缓步走向庭院中,将其一一放在日光下曝晒片刻。
初春的鞍落,光景正好,日头也不错。沈良时坐在门槛上,托着脸看着那一个个承载不同的人一生的牌位,上面的名字有的是她有过几面之缘的远房亲戚,有的她甚至不认识,如今人早就化为一抷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