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愣了愣,好像是做错了事似的,筷子僵硬在空中。
僵持片刻,他只好将鸡蛋放回自己的饭盒里。
范莳雨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吃不下了,你的盒饭也比较简单……”
少年垂下了眸光,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乌发的这样下露出的耳朵充着血,红得似乎要烧起来了。
他闻言,只是闷声应了一下,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一向话又稠又多的少女哑口无言,空气变成了水泥,声音传递不过去,也发不出来,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晴了。
她怀揣着莫名的罪恶感回家,下地铁后步履生风。往常这800多米都得骑个自行车不可,但是今天她不想骑车,她像竞走一样走得飞快,两侧的白玉兰树好似流星一般飞速逝去。
朱女士和老范都还没下班,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感到寂寞非常,迫切地想要找人倾诉。
她不知道夏澍怎么了,但是他一定不开心。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虽然笑着,却有些勉强。好像是她的好意让他难堪了。
没错,范莳雨,就是这样。
自打小时候,她就容易脑子一热,做出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小学的时候同桌爸妈离婚,自告奋勇当人家妈妈,认人家当干儿子,结果被人家长找上门;初中看到老奶奶‘乞讨’,一下子给她一个月的早餐费。上了高一,又交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朋友,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天天找人家聊天,结果吴朔压根不在乎她……
她似乎总在做蠢事。
她怎么老是做蠢事?
范莳雨又愧疚,又难受。打开了夏澍的微信,想道歉。但是她觉得尴尬,又担心自己多此一举。只好关掉微信,打开短信,给未来的自己发了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小作文,把在便利店发生的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该找谁倾诉了。但是未来的小雨,应当比自己年长,也经历了许多,她总能理解自己的吧?
可是这次,她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短信都没有回复。
她迷茫地看着一片空白的收件箱。
好在没过多久,老范便下班回家了。他是今天上午坐诊,下午休息。但是挂号的人太多,他硬是加班到三点多才走人。
听到爸爸回来的动静,范莳雨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幽幽地看着他。
老范正在挂衣服,冷不丁一扭头,和她的视线对上,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你咋了小囡?怎么把自己关在屋里?”
范莳雨撇撇嘴,从屋中挪了出来,脚步像灌了水。
“爸爸……”
平时老范、老范喊得欢快,难得口头上孝顺一次。老范被工作摧残的心立刻化了:“哎,怎么啦?”
“我今天好像犯错了……”
十分钟后,坐在沙发上的老范听完了女儿啰里八嗦的描述,陷入了沉默。
范莳雨惶惶不安,落雨小狗一样看着爸爸,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施舍他,所以生我的气了?”
老范目光沧桑地看了女儿一眼:“你喜欢那小子?”
范莳雨摇摇头:“没有,我们就只是朋友。”
他松了口气:“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
男人最了解男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又强又脆弱。强的时候令人打满鸡血,譬如他在面对朱女士父母的时候,许下一定要考上申大医学院绝不会让他们女儿吃一丁点苦的军令状,老两口不信任的眼神是他无数个苦读夜晚的兴奋剂。
弱的时候就很简单,在喜欢的人面前。少年人的自尊心就像一层薄脆的冰——心上人轻轻吹一口气,便裂痕丛生,粉身碎骨了。
当然,这一点他万不可能告诉他单纯可爱天真的宝贝小雨。
他看着女儿求知若渴的眼睛,笑了笑:“他可能不喜欢吃茶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