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她既不开口,我也没有追根问底,继续逼问她,而是倚上身后的墙,拿起装有虫煞的木盒,复又打开,重新端详起来。
我伸手抚摸着那鲜艳的叶片,冰冰凉凉的,却并没有平复我心中的震动,我缓缓沿着叶脉一直触到根茎之处,紧了紧指尖,还是没有使下力气。
许是见我面上还算平和,又或是秋拾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吩咐了些什么,我不说话了,廿四反而又活络起来,试探地问道:“少主,此处空置许久,积灰甚重,您身体尚且需要休养,您若是累了,不如先行回观雪轩好生休息着?”
我仍是不说话,她便有些忐忑,“少主恕罪……是属下逾距了。”
“无妨。”我方才缓过神,抽出自己的手,又将木盒合上,“我等他醒来。”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愣愣地回道:“少主若是需要的话,属下这就将息虫的解药拿来。”
“不必了,让他睡着吧。”我抬眼,“怎的,你急着去领罚?”
她连连摇头。
“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其余二人呢?怎么不来替你?”
听到我的问话,她的脸却骤然苦了下来,“少主如今的情况,尚且还需要人贴身照顾,所以……”
“所以什么?”我奇道。
她轻叹,“其实照理来说,像我们这样时刻跟在少主身边的暗卫,是不能够现身于少主面前的,他们既未犯错,所以就不必同我一般这样在少主身旁侍奉,暗堂能取代属下的人多得是,待到少主不需要属下之时,便是属下去领罚之时。”
“所以你是因为犯了错才能出现在我面前?可真有意思。”
“属下既犯了错,便不能继续呆在少主身边,现不现身的,也不重要了。”她似乎还有些郁闷。
我有些诧异,“怎么,你似乎不太愿意?”
“那是当然啊!我之后定然会被安排做一些又难又危险的任务,我真的做不好啊……”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一时之间竟连称呼都忘了,这别说在暗堂,就连在秋原也是极为少见的,我沉思片刻,开口问道:“你不像是从暗堂从小培养的,这倒是挺少见的。”
她唰的一下白了脸,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疏忽,我还没表示什么,她就猛地跪在我面前,慌忙告罪。
“属下唐突失态,请少主恕罪。”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无言以对,只能摇摇头道:“起来,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你这样倒显得我是个恶人一般。”
她抬头看了看我,确定我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后才敢放心起身。
我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我还以为暗堂净是些秋拾那种冷冰冰一点人味儿都没有的石头,你这样活络的,我倒是从未见过。”
这后半句,却不算是真话。
“回少主,老大平日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苟言笑。”她讪讪道。
“不提这些扫兴的,”我对秋拾兴致缺缺,“所以你真的不是在暗堂长大的?”
“少主明察。”廿四点头。
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
“那你是如何进到暗堂的?”
“回少主的话,属下原本并不是在暗堂的。”
“此话怎说?”
她犹豫了一会儿,仿佛在纠结什么事情,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回道:“属下其实并不是秋原中人,而是被老大救回到秋原的。老大原本也并没有打算带我进暗堂,而是将我带到敬事堂,做一些轻松的活计罢了,之后,是我自己找上老大求他让我进暗堂的。”
“……为何?”我不太理解。
“属下昔年为仇人所囚,受尽苦楚,临死之际被老大救下,这是救命之恩,老大当时又手刃了属下的仇人,这是报仇之恩,若是没有老大,今日属下早就不知白骨何处寻了,如此大恩,属下以毕生回报也不为过。”
我没有说话,我无法想象秋拾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属下也明白老大的好意,只是当时被安排进敬事堂之后,属下几乎再也没能够见到老大,更别说替他做什么事情,于是便在情急之下主动找到了暗堂,想要跟在老大身边,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暗堂也不是你说想进就进的地方。”我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