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完最后一条关联信息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键盘上,像给数据的墓碑镀了层银。
米花盯着屏幕上“彻底删除”的弹窗,指尖悬了三秒才按下确认——那些关于东京车队的服务器日志、加密的战术模型、甚至老队友的聊天记录,顷刻间化为代码碎片。
她合上电脑,指尖还残留着删除键的凉意,就像当年车队解散那晚,她亲手清空服务器时一样,利落得不留余地。
第二天去图书馆还剧本,刚拐过文学区的转角,就撞见凉介站在公示栏前。
他指尖点着那张“校园剧最佳创意奖”的奖状,浅棕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透着温和的笑意,“组委会说,你的舞美方案被当成教学案例了。尤其是灯光角度设计,精准到让戏剧系教授都惊叹。”
米花捏着书脊的手紧了紧,从牙缝里挤出句:“瞎猫碰上死耗子。”
“是吗?”凉介转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书架,带起一阵旧书页的清香,“可他们说,你连聚光灯的瓦数都按观众瞳孔收缩速度算过——2000流明时,注意力集中度能提升37%。这可不是‘碰巧’能解释的。”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眼神不像在探究秘密,更像在确认某个心照不宣的答案,温和却锐利,像手术刀轻轻划开她用数据织的茧。
“不过是……”米花想找个借口,却被他递来的笔记本打断。页面上画着舞台灯光的光路图,旁边标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最后一行用红笔写着,“与赤城山晨雾中的能见度模型高度吻合。”
“你偷看我方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
“公示栏里贴着完整版。”凉介合上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而且,H上周发过类似的光学模拟,说是‘新赛道勘测参考’。那个模型里,关于雾气折射率的计算方式,和你舞台灯光的参数逻辑,几乎一模一样。”
米花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攥着剧本的指节泛白,却听见他补了句:“拆数据的手法很像,连小数点后第三位的误差预留都一样。比如你给卡布奇诺算刹车点时,总留0。02秒的冗余,舞台方案里的灯光切换时间,也多了0。02秒的缓冲。”
走廊尽头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两人之间的沉默里,藏着层被戳破的薄纸。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卡布奇诺的引擎怠速还清晰。
“我……”米花刚要开口,就被他轻按在书架上的手打断。他的指尖离她的肩膀只有半寸,温热的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拂过耳畔,声音压得很低:“不用解释。”
“有些事,知道答案就够了,不用非要刻成公式。”他收回手,转身时又顿了顿,“对了,医学系要做人体工学讲座,你的舞台动线设计或许能用上——比如,如何让急救演练的走位既高效又不拥挤。就像你在赛道上规划走线一样,精准又留有余地。”
米花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白大褂的衣角在转角轻轻晃动,突然想起昨晚删除的页面里,有条匿名评论说“小行星的光芒,其实和恒星同源”。
她低头翻开剧本,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画了颗小小的星,旁边标着行小字:“数据会消失,但轨迹会留下。”笔迹清隽,和凉介在医学报告上的批注如出一辙——她见过他在心肌报告上写“舒张间隙如弯道缓冲带”,就是这种带着温度的严谨。
往图书馆外走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贤太发来的后援会动态——几张新拍的卡布奇诺特写,角度刁钻得像是趴在地上拍的,配文写着“女神座驾的空气动力学曲线,比舞台灯光还完美”。
底下跟着一串附和,有人贴出她调试涡轮时的侧影,说“看她拧扳手的力度,就知道数据里藏着多少劲儿”。她刚要回复,屏幕突然弹出启介的私信,“后援会那帮家伙居然想给卡布奇诺装霓虹灯,说晚上练车更显眼。我已经把他们的方案驳回了,理由是‘影响风阻系数’——够专业吧?”
米花看着屏幕笑出声,指尖敲下:“再加一条,霓虹灯的电流会干扰车载电脑,误差能到0。5秒。上次你FD3S装氛围灯,不就差点让涡轮传感器失灵?”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凉介不知何时站在阅览区门口,手里捧着本《运动生物力学》,目光越过书架落在她身上,像在确认某个未说破的公式。
她慌忙把手机揣回兜里,剧本封面的“最佳创意奖”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有点刺眼。凉介却像没看见似的,侧身让她过去,白大褂的袖口扫过她的胳膊,带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
“讲座下周三下午。”他突然开口,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记得带你的舞台动线图——急救演练的走位,确实该算算转身角度。就像赛车过弯时,方向盘的转动幅度多1度,都可能偏离最优路线。”
米花的脚步顿在台阶上,回头时正撞见他低头看书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的阴影像道未闭合的括号,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藏在了里面——她猜,他想说的是“我知道你就是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