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往复,谢凝夭自然被那片锦绣堆里的同龄人彻底孤立。
无人相伴又如何?她浑不在意。
小小的身影转身便钻入了夔州城曲折街巷与呛人炊烟之中,寻找其他人疯玩。
即便那时谢凝夭的表哥,顾卿生,也不喜与她亲近。
顾卿生是长辈眼中端正自持的好苗子,只知埋头圣贤书和勤练剑术。
然而,不堪的流言如影随形,不知何人将她疯癫的事迹散播在夔州城的大大小小的街巷里。
她的名声在同龄人中变得越发不堪,仿佛整个夔州城都弥漫着一股对她的厌弃。
只有那些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孩子和大人会朝着她吆喝一声,道出了她童年里仅剩的乐趣。
而后,谢家惨遭灭门,谢凝夭一路仓皇奔逃至青桐山,被仙门首徒沈言白救起带回仙门。
当时沈言白身为仙门首徒,自幼便肩负重任,终日奔忙,难有闲暇照拂众多同门。
更别说初入仙门,还毫无身份背景的谢凝夭。
那时的谢凝夭身形如伶仃豆芽,干瘪矮小,但身体里却蕴藏着一股令人惊讶的蛮力。
为了好好活下去,每每用膳,谢凝夭便会凭着这股力气抢先夺食,甚至会拿走更多的食物。
久而久之,便引来同门师兄弟的鄙夷,他们当着谢凝夭窃窃私语,欢笑言语间全是刻薄嘲谑。
那是最纯真的恶意。
谢凝夭听得真切,心中怒火燎原,当即便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最后自然招惹到更多的辱骂和拳脚。
谢凝夭咬牙咽下所有屈辱,她没有以死相搏。
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活得比所有人都强。
于是她开始偷偷研习剑术,地点就选在云雾缭绕的无声崖。
因为无声崖是沈言白的专属习武的地方,除了他,没有人会来这里。
谢凝夭便蜷缩在嶙峋的巨石之后,屏息凝神,将他一招一式默记于心,再用被怪石磨破的稚嫩手掌,一遍遍执拗地模仿。
这种隐秘的窥视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沈言白察觉,他带着如晨露般的笑,柔和的目光落在那个躲在石后瘦弱却拼命挥臂的身影上。
沈言白并未出声呵斥驱赶,他收敛剑势,缓缓走近,雪白衣袂在风中起舞。
谢凝夭警惕地注视着沈言白,心底却泛起一丝涟漪,她想这个人真好看。
沈言白目光温和,垂首问她:“可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吗?”
谢凝夭倔强地扬起沾着泥灰的小脸,用力摇头。
沈言白微微一怔,更觉疑惑,道:“难道。。。。。。所有的招式都看不懂?”
谢凝夭那双清亮的眸子对视着他的目光,再次摇头,道:“不是看不懂,是全部都学会了。”
沈言白眉峰微蹙,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且不说他所习的剑术是仙门中最高的品阶,谢凝夭入仙门不过寥寥数月,根基剑理尚且懵懂。
怎么可能仅凭暗中窥伺,便将他这整套剑术尽数贯通?
谢凝夭敏锐地捕捉到沈言白眼中的怀疑,她眼中汇聚光芒,一个箭步上前,夺过沈言白手中的剑。
小小的身躯看着并不能熟练的使用长剑,
但谢凝夭手腕一振,原本有些生疏的动作瞬间变得流畅,纤细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方才沈言白于山崖晨风中所施展的所有精妙招式,被她毫无遗漏、分毫不差地重现。
剑尖吞吐寒光,带起凌厉的劲风,破开山间稀薄的云雾。
最后一式剑花挽过,四周一片寂静,唯闻山风拂过,树叶飘落。
在沈言白罕见地愣住凝视下,谢凝夭收势回身,将犹带着她掌心微汗的长剑递还。
她挺直了那小小的脊背,道:“日后,待我学成,我来保护你!”
一字一句如同钉在无声崖的石碑上,用来报答沈言白将她捡回仙门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