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笃清微微一笑,借着起身动作,刚刚抓着手串的那只手,擦了擦裤脚。
陆母终于抓住一点控制权,枯瘦手指紧抓手串,大口喘息,看着陈笃清。
她在陈笃清的眼里看到真实的不服气,和心疼。陆母心里一顿,而后嘴角弧度越来越大,露出一个夸张到扭曲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钟意他?你钟意陆定!”
“竟然有人真心钟意那个畜生哈哈哈哈哈!他天生铁石心肠,对谁都不会有真心,只会利用人,然后毫不留情地抛弃!”
陈笃清淡笑:“真是好男人,我都不用担心有情敌了。”
“——谢谢夸奖。”
陆定在这时折返回来,深深看了一眼陈笃清,脸上带着调侃。陈笃清面色微囧,他知道陆定这么说只是要气他母亲,但陆定此时脸上因为笑意,露出两颗酒窝,愈发迷人,让陈笃清不禁心跳加速,微微侧过头。
直等晚上,走在回家的楼梯上,陈笃清想起这一幕都心跳加快。他拿出“忘记”还给陆定的手帕,小心放在鼻下闻了闻。
帕子上还有残余的烟草气息,正是靠近陆定时会闻到的那种味道,犹如毒草,引发人心跳加速,陈笃清不得不按住心口,平复心悸。
门内,忽然传出声音。
舅母何兰芳又在哭着逼阿芝去上学了。
万碧芝今年十八岁,成绩一般,但申请个便宜的专校是没问题的,只她不喜读书,之前做梦当明星,最近明星梦破碎,又开始和一班狐朋狗友出去玩,让舅母很担心。
“阿清也没上学,帮你卖云吞啊,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去。”
“阿清是没办法,是为了我们!他多聪明啊,你当他不想去上学,只想在店里卖云吞,整日和那班师奶打交道吗?”
门外云吞男仔陈笃清笑了出来,心里却也发酸。可能比起万碧芝上学,舅母更在意自己不上学。但当年舅父欠下的债务并未还清,他怎么能抛下一切回去上学?只是这事,万碧芝并不清楚。
他深吸口气,加重走路声音,佯装刚到门口,开门进屋。
屋内母女二人顿时噤声,两双相似丹凤眼齐齐看向陈笃清。陈笃清仿佛没看到她们异常,照常换鞋,抬起头目光停在舅母头上粉色发卷,夸张道:“哇,舅母你又要引领北角潮流哇?!”
何兰芳佯装生气,手指陈笃清:“又笑舅母。。。。。。”
她猛然看到陈笃清手臂绷带,心里一惊,跳起来冲向陈笃清,想抓他手臂看,又怕碰伤他,急的围着人打圈,问怎么回事。
万碧芝也讶异:“你怎么又受伤了?”
何兰芳这边刚要掉眼泪,一听转头看向女儿:“什么叫【又】?”
陈笃清连忙假装被抓痛,“嘶”一声,何兰芳才放过万碧芝,关心起陈笃清伤势。
陈笃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是sorry仔看电影时受不了前面人吵闹,一桶爆米花扔过去,直接在电影院上演全武行,却让他无辜受难。
“sorry仔这么大人,怎么还这么冲动,真是可怜了我们阿清。”
陈笃清小鸡点头百分百同意,何兰芳满眼心疼,要去厨房给陈笃清煲鱼汤,陈笃清想起医生说的那一串忌口食谱,连忙说给何兰芳听,何兰芳略一琢磨,陈笃清的晚餐变成猪肘汤。
“猪肘好的,以形补形。”
“哪有我这么靓的猪仔哇!”
万碧芝插嘴:“你比猪还懒!”
何兰芳拍她脑袋:“阿清好勤快的,你才像猪,过来帮忙!”
陈笃清笑看母女二人吵闹,何兰芳的粉色睡衣已经洗旧发白,头顶那发卷做好后,也只是菜场随处可见的阿妈发型,同陆定母亲就像劏屋和豪宅。
但他庆幸自己住劏屋。
陆定呢?
儿子被人刺杀,做母亲的却第一个担心自己性命,更让陈笃清难受的是,陆定对此仿佛习以为常。
按照小报所写,陆定是二十多岁被陆华燊认回陆家的,但陆母却好像一直在陆家。如此推算,陆定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是无父无母的。
在他回家前,是不是对母爱有过期待呢?而他第一次发现母亲那么痛恨自己,又该多难过啊。
他又是被母亲恨了多久,才变成如今这样水火不侵,喜怒不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