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
晏临的手指顿住了,随之收了回去。
宋连咬着牙,一闭眼,抬手解开了两粒扣子,衣服顿时松开了一些量,只要往右边轻微一扯,便能露出那块伤口来。但她又有些顿住了。
虽说那日她受伤昏去时,晏临给她处理过肩部,但那时她毕竟没了意识,此时却是正当青天白日,又是心提在嗓子眼里的清醒。
只是肩而已,宋连内心低语,暴露不了她的身份,多年的历练,她的肩早已不是闺阁女子如琴弦一般的柔美优雅,而是一张弓,一张随时能够牵动臂膀肌肉,作出攻敌暴击的弓。
既然暴露不了身份,那她又在紧张什么。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捏着一罐药膏。
“我都忘了,此刻你又没有失去意识,也能瞧得见伤处。那便自己来吧。”晏临的声音从头顶背后悠悠传来。
宋连如释重负,连忙接过道谢。
晏临慢腾腾地挪步到桌案处,似乎对上面摆着的果盘格外有兴趣。那里有新鲜摘好的荔枝,滴着水的紫葡萄,浸了玫瑰露的龙眼,还有些切瓣整齐的碧瓜。
晏临一向很爱吃些水果,此时他背对着宋连,恍若没有其人似的,慢条斯理地拈起一枚荔枝。
见他没有回头的打算,宋连眼疾手快,扯下衣襟,迅速旋开药膏盖子,轻挖一勺,手指肚往伤口上胡乱一抹,也不管有没有抚平均匀,动作之粗鲁,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完事之后又立刻裹好衣服。
“大人,我好了,”宋连站起身来,又赶忙补充道,“大人的药有奇效!伤口恢复得很好,我这便去更衣了!多谢大人!”
一连串的话连个气口也没留,嘴巴不停,脚步也飞快,以及奔到门前,只待晏临一声许可,她便可以逃出去了。
晏临疑惑地放下他刚刚拿起的第二颗葡萄,“这么快?”
正合时宜地,屋外也响起杏儿的敲门声,这小妮子到底还记挂着掩护宋连的事情。宋连心下一松。
“大人?您好了吗?奴婢伺候您去更衣吧。”
宋连刚要解开门闩,却听见晏临淡淡地传来一声:“不必了,她在这里换好出去,辛苦二位姑娘在外寻个阴凉地等候,天热莫要晒伤。”
他到底搞什么?!
杏儿正要在门外焦急地再唤,似乎被谁制止了去,屋外就再也没了动静。
“大人,您说换药之后各自更衣。”宋连欲哭无泪。
“是啊,我说换药之后,在此处,各自更衣,”晏临一本正经,理直气壮,“这里备的衣服不止一身。”
“我不爱裹巾入浴,便中衣之外套层纱衣,”晏临挑了挑眉,“你肩头伤未大好,亦不便裸露。”
“这有处屏风,你帮我搭把手拉开,你我分隔更衣。”
似乎也是被宋连方才如同瞧着登徒子一般惊愕担心的眼神震住,晏临这会子也是一连串说完,生怕被误会。
晏临若是穿整身,那自己不脱衣便也不算突兀,还有晏临作证自己伤未大好,谁也不会说个什么,宋连紧揪的心略微放宽,拽着门闩的手也放了下来。
“都说了我没有窥人更衣的癖好。”晏临颇有些好笑,又到屋中央将角落里的屏风缓慢拉开。
这下子倒成自己小人度君子之腹了,宋连害臊得一阵脸红脑热,慌忙过去搭了把手。
慌乱之中,宋连都忘了想,既是最后伤也未看,那他叫自己进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