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和她入睡时将短刀压在枕下有异曲同工之妙嘛。
宋连安下心,她就在这静等着逍墨将安神汤端来,等着晏临再次熟睡。
*
寅时将至,床上传来的呼吸声平缓绵长,宋连微微挪动,将头探出去了些许,一只眼睛悄悄向上看去。
很好,什么也瞧不见。
他应当是翻身向里睡去了,宋连是看着他喝完安神汤的,这会儿应当睡得很沉。蒋明川每每聚餐喝大,半夜便如睡死过去一般。那晏临……
总不能在这窝到天明,宋连大起胆子,身子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一个鲤鱼打挺,她立在床边。
晏临面朝着墙,背对着她。月光皎皎,衬得他耳朵如同瓷玉。
宋连心头泛上来一丝愧疚,对着那道背影,她默默了片刻。但很快,她的理智便又被拉了回来。
她要看看陈德生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她要用这玉簪为起子撬开他深藏的秘密。
宋连不再看向晏临,她专心致志地回忆起方才他眼神的落处,对着床上一顿摸索。可这上面,除了枕头,空空如也。
宋连不死心,她围着床板左转右转,说不定设有暗格也未可知。学到用时方恨少,她对于机窍了解得还甚为粗糙,手掀开床褥向里伸去,床板严丝合缝,宋连额头上又冒出一层汗滴。
溪州的夜比京城明亮许多,月色随着宋连的身影晃来晃去,投在屋内的光亮也跟着深浅不一。宋连止住了来回挪动的脚步。
别再给他晃醒了。
宋连重新将自己隐入黑暗中,暗自思索,她现在已经对簪子在床上确定无疑,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将此物放在稍有动静便会立刻觉察出的地方。
枕头。
这是一方长约一尺的锦木枕,端正而安静地摆在晏临脑后。宋连缓慢屈膝,一点点蹲下身,直到视线与那枕头齐平。
她的眼睛距离晏临不足半尺,近到她可以清晰瞧见他长而不疏的眼睫,并不如何卷翘,反而如婴儿般恬淡平直。
发丝上的淡淡药草香和着皂角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子,竟令宋连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个窃香贼,不安好心地夜闯美人卧居。
她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宁感,呼吸也放得更慢,双手展开,分别轻摸枕头两端。
卷云纹的雕刻,宋连的手指镇定地一点点描摹,忽然顿住,左边似乎多了一条云纹。她登时屏住呼吸,随手拈起晏临放在一旁挽发的木簪,轻巧一捅。
“咔擦。”
声音极其轻微,落在宋连耳朵里却犹如惊涛骇浪。她紧紧盯着晏临,他的睫毛似乎微微颤了颤,转而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宋连静止了片刻,确认这夜又恢复了静谧,才将那弹出了一条缝隙的暗格慢慢抽出来,里面确实有一个盒子。
她屏息凝神,迅速地将盒子取出,掀盖查看,果真。
还顾不得如释重负的欣喜,宋连从怀中拿出那根伪冒的簪子,在月色下,两只簪子如果不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光波流转近乎瞧不出来分别。
替换完成。宋连悄悄松了口气。
也多亏了今夜按察使在旁不停地和晏临劝酒。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宋连自顾自摇了摇头,在窗边准备原路溜走时,又回头看了晏临一眼。
欠他的,会还上。
在宋连利落离去的身影背后,那双本应沉入梦乡的眼眸却悄然睁开。
*
宋连还未睡沉,天光已然大亮,她烦躁地坐起身来,昨夜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只余眼下乌青,和沉沉压在包袱里的那支簪子,提醒她昨夜皆是真实。
她真搞不懂,一只簪子而已,竟闹出这么多事来。
等宋连收拾好出屋,正看见晏临远远地立在院子门口,和逍墨说着话,她的眼神慌忙错开。他应当发现不了吧,等她摸清了陈德生的目的,一定会将簪子还回去,不在皇帝面前连累他。
蒋明川已背好了行囊,隔着好远便闻见了扑面而来的海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