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郭鉴,曾在嘉盛一朝,也就是宣泰帝杨钧翊爷爷那一朝,便因战功卓越被擢拔入阁。
然而此后却在剿灭倭寇的战役中,不幸重伤,伤着了肺经,到成庆年间便病退下去。
还是白居岳于宣泰朝重建内阁,要找个压场子的人,才又把他请了回来。
但不知是不是这位郭次辅,念着这重新入阁的恩义。
还是的确身体不好,心气不在,再没有嘉盛年间那副,敢战敢当的兵部定海柱模样。
时常称病在家不说,对于白居岳的政策,也从没展现过任何异议。
众人心道,这次他来恐怕也就是,为宣泰皇帝尽最后一份悼念的忠心。
却听:“还请司礼监暂缓宣诏,咳咳,老夫有几句话,想要问问白阁老。”
这下,大家伙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郭次辅。
只见郭鉴不愧是兵部的人,咳归咳,每次咳完,却又立刻把腰挺得笔直,还愣是没让一个人扶自个儿,进了殿。
嗓子嘶哑归嘶哑,问的话依然掷地有声:“请问这份诏书循得是什么祖制,顺得什么群情?”
礼部尚书魏定恒站起来,回到:
“郭阁老,因你告病在家。
此诏便由白阁老,先交由我等议过了。郭阁老若觉得有什么我等考虑不周的,还请。。。。。。”
刑部尚书张以斯一下站起来,打断了魏定恒的话:
“郭阁老既有意见,应接到丧讯,便即刻前往内阁。
这诏书明明白白,循得就是立嫡立。。。。。。”
郭鉴每次说完一句话,都要咳嗽好一会儿,故而让魏定恒和张以斯逮住机会讲话。
但不知是不是张以斯说话实在气人,愣是叫人把咳嗽憋回去,怒道:“老夫在问云中,尔等小辈不要插嘴!”
“子磐,叔断好好跪着。”
白居岳开口。
魏定恒和张以斯重新跪回去,但白居岳自己没有起身,亦没有答郭鉴的话,而是点燃柱香,对着宣泰帝的灵柩拜了拜。
“松江,你来同我一起,为大行皇帝上柱香吧,他见我们群臣一心,也好走得安心。”
郭鉴拖着病躯,走至白居岳身前。
他没有接过白居岳手中的香,却也没有之前对魏张二人的疾言厉色。
郭鉴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
“云中,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留着老夫这么个病秧子在内阁,就是怕自己独揽大权,待有一日出错时都没人敢说。
可老夫一直觉得主少国疑,正是需要像你这样,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的铁腕。
所以这些年,我纵有意见,也只与你私下辩论。
但今日我不得不说,这诏书一旦宣了,你非但如坊间人口中言,偏激似赵普,专政似霍光,更是要做那指鹿为马的赵高啊。”
因着咳嗽,郭鉴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见他恳切望着白居岳的眼神,实在是一番真诚至极的刨心之论。
“潞王,亦是成庆皇帝的遗腹子,宣泰元年才出生,松江你这鹿若是指得这个潞,那怕真是打错了算盘。”
白居岳却骤然凛了神色。
极为罕见,他没用惯常四平八稳的语调,而将尾音落得极重,将身子一侧面向众臣道:“就请诸公评断,若同为遗腹子,究竟应当是兄弟,还是子嗣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