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佳跪在地上,满眼哀求:“舅妈!我求求你!就把小涞的舞鞋让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舅妈…”她抓住对方的手,步步膝行:“她没了这个念想,会死的……我求你了……”
她面前的女人落着泪,然后反指着自己说:“我就涞涞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我又怎么活!我问你!杜若佳!!!”
杜若佳瘫坐在地,红眼喃喃:“你还有涞涞的骨灰啊……”,刚抬头,脸上便迎来自己舅妈的一巴掌,耳边传来空荡耳鸣的声音,如同方涞断气那日时的那巴掌。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我的涞涞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杜若佳穿着白色工作服,在庄梦蝶的病房拦下了自己的舅妈。
她也从未想过,在医院上班的某一个枯燥的工作日,自己的妹妹会遍体鳞伤的被送进医院。
而方涞被急救送进医院时,四肢已然被断墙砸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到后来,方涞还是没等到父母赶来,便在杜若佳的眼皮子底下被死神拉走。
她做为医务工作者却对自己最亲的人无能为力,抢救室留下她一人抱头大哭,同事贴心的帮她半合着门,平车上静静躺着方涞已然断气不堪重负的尸体。
半个小时之后,方涞的父母才赶来医院。
来时已晚,方涞的母亲差点昏死过去。
庄梦蝶是被后面挖出来的,杜若佳忍着悲痛继续跟随团队救人,方涞母亲撕心裂肺大哭的想拦下抢救要说法,但这时候庄梦蝶也昏迷在床,林红自然扛下了对方父母的谩骂和责备。
庄梦蝶因为失血性休克昏迷了几天,这期间她所在的病房外格外的吵闹。她却浑然不知,只是在梦里一直拉着一个少女往前跑,但少女不语身形顿在原地,微微偏头冲着她笑。
她握不住对方的手,这样的梦反反复复在日夜里轮转,直到她睁开眼皮的那一刻。
“杜若佳!你个白眼狼!涞涞那天如果没跟她进舞蹈室,躺在床上的只会是她,而不是你妹妹!”
舅妈愤怒又伤心的声音基乎快要刺破她的耳膜,杜若佳只能默默受着。她依旧拦在夫妻两前面,然后双手拖着自己舅舅的手,红眼望着她:“舅舅!你听我说!这事不怪她——”
本是看起来比自己舅妈稍微冷静的舅舅,却是在这走廊之上给了她一把掌的人,脸上慢慢挂起五指印,她顿时觉得脸上又刺痒又火辣辣的疼。
舅舅指着她,愤恨道:“她是你什么人!杜若佳!你要这么袒护一个外人!你记住!在那里被砸死的是你妹妹!方涞!!”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杜若佳十六岁的梦。
无尽的谩骂与责备如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耳边响起阵阵嗡鸣声,视线里周边的突然开始朦胧起来。
杜若佳举着伞,收回雨中模糊的视线,“梦蝶…我不知道你和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想和你说,方涞的事…不是你的错…”
庄梦蝶沉默半晌,转头过来的一瞬,杜若佳便撞上了对方那对发红的双眸,涌起心疼的同时,她听到她缓缓从口中说:“若佳…喜欢上女人是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杜若佳握住伞柄的那只手,指节倏地收紧了一些,双眼继而烫了起来,她颤着声音,“喜欢女人从来都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听到对方认真笃定的回答,庄梦蝶心底的沉重微微松了丝毫,而后缓缓垂下视线来:“我喜欢秦远枝…而你,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
杜若佳瞳孔骤缩,垂于腰侧的那只手的拇指指甲扣进食指指腹,可她感觉不到半分疼痛。紧跟而来的是胸口的闷痛,但她却还是要在庄梦蝶面前保持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来。
十六岁的心动算什么?
那不过是十六岁的自己沉溺在暗恋中,无法自拔。那个时候只要庄梦蝶出现过的地方,哪怕只是人群里突然开口喊出的一句名字,都能换来她炙热的视线。
杜若佳以为自己和庄梦蝶都是女生,这辈子终究不可能,她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暗恋者。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对方的身侧以后可能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偶尔逗逗庄梦蝶,惹得她追赶的阳光明媚的少年。
至少…终其一生不会是她这个连开口说喜欢都不敢的——女人…
再后来,庄梦蝶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也如愿以偿的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陈浩林的出现打破了她十六岁的想象,在庄梦蝶身边的人似乎和她预测过的差距太大。
林红举手投足都对陈浩林带着满意,她以为庄梦蝶对他的厌恶只是一时的,等到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彼此的爱人。
但这一切,突然破灭了。
就在庄梦蝶开口说喜欢秦远枝的这一刻。
无尽的酸楚涌上鼻头和眼眸,也同样腐蚀着杜若佳对庄梦蝶的了解。
原来她从来都是那个不曾开过口的胆小鬼。
杜若佳苦笑,忍下眼中的湿润,喃喃低语:“原来我从始至终都没看清楚过你…”
庄梦蝶扭头问她:“若佳你刚刚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