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又盯着天空看了几秒,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和他互相对着眨眼睛,看来刚才一闪而过的流星的确是幻觉,李知说得没错。他有点扫兴地“噢”了一声,头枕着一条手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此时天文社社长正十分亢奋地给社员科普火流星,林潮生听到后又来了精神,“我以前在一篇文章上也看到过火流星……”
李知转头看他,“什么文章啊?”
于是林潮生兴致勃勃地给李知讲他看过的那篇文章的具体内容,还顺便分享了一下他爱看的天文报刊和杂志,发现很多和李知平时的读物有重合,除此之外,李知又给他推荐了几本刊物。
“你知道很多搞天文的人除了专业相关的书还爱看什么书吗?”李知问他。
林潮生反应了两秒,把他认为的属于浪漫范畴内的书在脑子里认真过了一遍,给出了一个自以为靠谱的回答:“诗集……吗?”
“嗯,”李知沉吟着说,“看诗集的也有很多。”
林潮生点点头,等着李知说正确答案。
“哲学方面的书其实最受欢迎。”他自己倒还好,只在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而身边的人看得最多的是康德和叔本华。
林潮生恍然。天文学家和哲学家研究的东西恰好都在现实与虚无之间,也在某种意义上有重叠。
忘了听谁说过,读哲学的人都是悲观主义者。可惜林潮生对哲学的认识程度仅停留在高中政治课,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无措,“你也会很悲观吗?”
“偶尔吧,”李知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我会提醒自己看开点,世界只是一团表象。”
“哲学不是我这种凡人能学明白的。”林潮生说。
“大家都是凡人好吧。”
李知大二的时候选修过一门近代西方哲学课,教课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副教授,言行举止中透出一种超然于物外的气质。
他的课堂氛围极佳,从不点名从不布置作业,对混学分的人来说相当宽容。他会在课上进行哲学思辨,让学生自由发表观点。
“我记得有节课讲女权主义,选那门课的男生占大多数,有些人的观点有点……偏激,那几个女生就和他们争论起来了。你知道吧,这种问题其实挺敏感的,往往也争辩不出什么,我当时以为他会保持中立,不会说得罪人的话,但他很严肃地阐述了他的立场,还让那些男生多换位思考。从那以后我就对这个老师很有好感,结课之后还和他聊过几次,也受到一些启发。”
“后来我快毕业的时候在学校官方账号上看到了一则关于他骚扰女学生的通报……”李知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讽刺地弯起嘴角,“就觉得有时候这个世界还真挺虚无的。”
另一侧的说笑声再度传过来,气氛显然轻松愉悦。
说笑声停后,林潮生沉默片刻,盯着李知的眼睛,凝重道:“哲学或许是形而上的东西,但生活不是,有些人思想可能达到了一定高度,但在现实生活中依然是行动上的矮子,庸俗透顶。这个世界当然有好有坏,应该辩证地去看待,不要陷入虚无主义。”
“放心,我不会的,”李知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你明天不会要考马原吧?”辩证法学得不错。
“明天考视听说,下周才考马原。”林潮生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就跳到这里了。
“看西北方向。”李知忽然站起身,越过两人之间隔的圆桌拍了拍林潮生的肩膀。
与此同时,另一侧传来数道激动的声音:“啊啊啊快看!流星!”
“拍照拍照!别忘了拍照!”
“赶紧许愿,希望我期末考试不挂科!”
几颗流星倏然划过,拖着半透明的长短不一的尾巴,划出一道道弧线,在夜幕中留下极亮的磷光。
“许个愿吗?”李知轻声问。
“好的,”林潮生一脸虔诚地说:“希望我明天在考场上不会睡着。”
“认真点行不行?”
“我挺认真的啊,”林潮生叫屈,“你也快许一个。”
“希望,”李知闭上眼睛,“我喜欢的人,他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林潮生一瞬间摸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哇”了一下,“我要是那个女生,就赶紧抓住机会许十个愿望。”
李知不辨神色地看了他一眼,“多少个都行。”
“你离经纬仪远一点啊!”
另一侧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拍照,李知又一次感叹:“早知道就该把戴相机这三个字刻在手上。”
林潮生走到他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把手当相机,在李知眼前比划了一下。
“咔嚓,拍到了,”林潮生说,“看到了吧,流星就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