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拉开椅子,在陆斯年身边坐下,知道你坐了一天飞机,又跑了一趟疗养院,这会儿肯定没胃口。
但是不论怎么说,今天也是替你接风,菜还是要多做点才像话。
你吃不下呢,就少吃点,不碍事的。
听了她这话,他心里松了些,却又听母亲接着说:来,今天下午才买回来的鱼,现杀的,特别新鲜。
我听说美国都不卖活鱼,全是冰鲜是不是?
总算是回家了,吃点好的。
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妈,我不爱吃鱼。他说。
那是你在美国住久了,肯定忘记了。你尝尝,不一样的。母亲把鱼朝他面前推了推,你一吃就知道了。
他看着这盘鱼,无端烦躁。
妈,我从来都不爱吃鱼,去美国之前就不爱吃。
啪……………………
是筷子拍在桌面的脆响。
陆斯年!!出了几年国,翅膀硬了是不是?父亲声音炸雷一样响彻冰冷的饭厅,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整个饭厅的气氛为之一滞,在场每个人的目光都刺向陆斯年。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他浑身肌肉无端一紧,后背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多年以前刻在血肉里的恐惧记忆,在这一刻被全部唤醒。
只是一个菜而已,为什么要发火?
是下马威吧,他猜,这是要一来就确认家庭成员的旧秩序没有任何的改变。
脑海中浮现出一列多米诺骨牌。
乳白色的长方体一片片排得整整齐齐,在一片薄雾中绵延而去,看不见尽头。他看见自己伸出手,推倒了第一片。
啪,我本来就不爱吃鱼。他毫不畏惧地直视对面那双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睛,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你这个……………………父亲暴怒着,眼中像要喷火,瞪向不肖的儿子。
母亲忙出来打圆场,老陆!!儿子才回来,不要乱发火。
她继而转向陆斯年,嗓音温柔,斯年啊,不过是一块鱼,尝尝有什么嘛。
你养了这么些年的病,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多好的事情呢?
一家人总算能高高兴兴的一起吃一顿饭了不是,不要扫兴。
不要扫兴?是谁在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