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壹而静,谓之清明。
在阮柒施展的清心诀下,换做是旁人,定然能够强行恢复片刻清醒,然而李无疏只是停顿了下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纹丝不动。
裂冰剑也悬停阮柒咽喉半寸之处,如同受到阻滞一般,发出低声的嗡鸣。
“无疏!”
阮柒低唤李无疏的名字,对方纹丝不动,如同一具死物。
因在不冻泉附近妄动灵力,酷热的地气将他重重包裹,似油锅煎雪,胸口气血一阵阵按捺不住地翻涌而上,几乎压抑不住。
山涧琴音间断响起。
每一声弦动都让他浑身悚然一颤,那让他想到钦天监地宫的一切。
一声弦动唤醒一个轮回,李无疏在他眼前倒下,无数个心痛的瞬间堆叠,让他以为自己几乎麻木。
但当再次听到“揽秦淮”的琴音,他仍然为之动摇。
这世上有两种术法无孔不入,一种是水流,一种是音律。
阮柒凝在指尖的清心诀稍有片刻松动,李无疏又动了起来,凌空运剑,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向对方咽喉。
感受到剑风,他仰身一躲,剑从他下颌堪堪擦过。但有一丝迟疑,便要见血。
他身法走势捉摸不定,李无疏还未反应过来,眨眼便与他对调了位置。
眼前顿时失去目标,李无疏一阵茫然,似乎无法理解眼下发生了什么,捏着剑诀的手逐渐垂落。
阮柒在他身后,又一次运气清心诀来,并指朝他后心点去,指尖光点没入他肩胛之间。
随即,阮柒感觉到手下的身形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一种陌生的震动顺着李无疏的后脊向上爬去。那是人在开口说话时,胸腔发出的震鸣。
他说的是——
“阮……柒……”
阮柒的耳朵异常灵敏,立刻就捕捉到这些破碎字句。
太久没有开口,李无疏的声音有些喑哑生涩,仍然不失清冽,就像清晨里微渺的曦光,温柔而残忍地划破长夜,无数未及拾掇的废墟曝露其下。
他才后撤半步,就被李无疏反手攥住了手掌。
脑子里一片嗡响,一股悸动随之攫住他的心脏。
是李无疏。
他是被李无疏抓住了手。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瞬息便将他紧绷的理智撕破了一个缺口。
琴音趁虚而入,搅乱识海。
“无疏?”他情不自禁地回握住李无疏。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李无疏主动握住了手。
但下一刻发生的事,还要让他更加疯狂——李无疏悄悄凑近了他双唇。
“……”
话语被唇封住。他猝然抓住李无疏的小臂,却不敢过分用力,只是微微后仰,但对方不依不饶。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亲吻,仿佛还带着山涧盘桓的雾气,从鼻尖吸入这一缕气息时,让人禁不住头脑酸胀,双眼熏红。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回过神来,已经和对方一起翻倒在地。草叶从他皮肤上扫过,痒酥酥的,对方伏在他胸前,藤蔓一样顺着手臂攀上他肩颈。
但很快对方离开了他的嘴唇,顺着他鼻梁边的间隙,轻轻咬住遮眼的黑绫,而后一举扯下。
眼前蓦地松快清凉,随即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眼皮上。
浓黑不散的视野里似乎泛起了红色的涟漪,他眼皮轻颤,感到那吻又落在脸颊,然后在他喉间处轻吮。牙齿磕在他喉结上,野蛮碾过。
弦音声声如催,扰人神志。不冻泉散发的地气更让他透不过气,汗珠爬满额头。
“无疏,住手……”他发出沙哑的声音,内心极力抗拒着弦音的干扰,左手却诚实地紧紧扣住李无疏的五指。
“为什么?”李无疏指尖在他手背轻挠,鼻音混着急促呼吸,追问道,“为什么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