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织金龙袍在烛火明灭中时隐时现,泛着冷冷的光。
他绕过御案行至书架角落处,那书架与墙面严丝合缝,他伸出手在侧方一处不起眼的雕花木纹上一按,一声几不可闻的机括轻响,书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男人走上前,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甬道很长,尽头是一间空旷的密室,四壁镶嵌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如白昼一般。
密室内空无一物,而四壁却密密麻麻挂满了各色画轴,目之所及竟都是女子的画像,她们或坐或立,竟分明是同一张面孔。
夜明珠的光映在那些画像上,女子的那双眼睛竟似在微微转动,似活了一般。
每副画像的左下角都题着一行蝇头小楷,墨色已随年月退成了赭红色,却仍能清晰辨认出——
“大燕顺德皇后,祝承麟元妻,阿衣”。
东墙的画纸已然泛黄,画中女子还梳着未出阁的发式,她身着一袭素白宫装,并非时下流行的样式,眉目间却自有一股脱俗的清冷。女子唇角噙着一抹恬静的笑意,似初春新雪,干净得不染纤尘。
祝承麟缓步走去,他久久地停在一幅幅画像前,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偂,颤着手,指尖珍重地沿着笔触的肌理游走,轻轻拂过画中女子的眉眼和唇角。。。。。。
冷光如霜,映在男人深不见底的眸中,里面盛着痴迷、痛楚、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癫狂。
“阿衣……”
一声低哑的呼唤从喉间溢出,带着破碎的哽咽。
那神情仿佛要将画中女子的灵魂都吸进深处。
随着脚步南移,墙上佳人发髻渐渐松散,衣衫渐薄,罗带层层解开,待行至最后一副,女子已是不着。寸缕,她青丝如瀑,周身只缠绕着一缕藕荷色绸带,在雪脯间欲坠未坠,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
画中的题款从早期工整的笔迹逐渐变得恣意狂狷,到最后一副时,像是直接蘸了胭脂书写,“夜寐阿衣入梦,云雨巫山,极尽缠绵,恐芳姿易逝,遂亟绘此卷,以记丹青。”
男人的呼吸在空旷的室内重得吓人。
他痴痴地望着画中人,眸中被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和痛楚所占据,他倾身压去,嘴唇一寸寸描摹着那女子的五官、肩颈、起伏的腰线,乃至更深之处。。。。。
癫狂的光在眼底跳跃,他呼吸渐重,额角青筋隐现,他骤然倾身抵住,浑身剧烈痉挛,如一张绷到极致的弓,空旷的室内荡出回响的低吼,待喘息渐渐平复,他倏然一松,画布上俨然多了几处湿痕。
画中人的嘴角不知何时被蹭出一道裂痕,像在无声地讥笑。
祝承麟按着画久久未动。
良久后,他颤着手将画卷重新抚平,轻柔得如同触碰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赫然滚落,在地上洇出一圈水痕。
“都怪朕,都怪朕…”
“当年是朕,错怪了你…”
“是朕瞎了眼,信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你可还,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