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带往拱星殿,这里是除却宣议殿之外另一重要议事之地。有些在朝堂上争论不出的事也会拿到这里继续商讨,激烈情况不亚于朝堂。
拱星殿里只有熙王和房公公外加一些守卫的士兵,许如媚跨进殿里朝端座的熙王欠身行礼。
“媚公主请起,给媚公主看座。”
她突然说有国事相谈,刚从宣议殿下了朝便来了这里。
内侍们抬了桌椅进来,又有宫娥奉了茶水。作为政事商议之地,拱星殿和宣议殿一样没有臣子的坐处,大多站着议事,得熙王恩泽则会奉座。
许如媚霸气坐下,虽为女流,面对一国之王她毫无怯意,反而像巉岩绝壁上凌寒傲然的雍艳牡丹,不合时宜却又端端地摄人心魄。
她先喝了一口酽茶,吞下后抿着贝齿里残留的茶香,随后轻放茶瓷,淡淡道:“贵国的茶好是好,就是少了一点风调雨顺的味道。”
熙王一愕,接着笑道:“自然比不上许国那般风调雨顺收成好。”她这么说不就是暗讽熙国年岁收成不行。
许国西南有三城:越城、奢城、迁西城。此三城承担着许国大半的粮食,这三城气候温暖,阳光充足,雨水适宜,最利谷粟生长,所以许国乃是五国当中粮食最多的国家。
许如媚嗤笑:“熙王过奖了,敝国也就那点能耐,不像贵国不但有扫六合之勇还有纳宿仇之容,这份气魄敝国自是不能比的。”
此话一出,熙王变了脸色。心里隐隐有点不悦,这么年纪轻轻又貌美的一个姑娘家说出的话咋这么刺人。
当下碏上城人尽皆知的事便是夏国公主一事,这个人杀又不敢杀,放又不敢放,偏偏他那儿子还提出联姻,不正是对人又打又容。
“呵呵……”熙王皮笑肉不笑地说,“要说气魄无人敢与媚公主媲美。想必公主来不是为了夹枪带棒地挖苦两句,孤国事繁重,若无要事,就让孤那小女儿陪公主游玩。”他是长辈又是一国之主犯不着为几句口角与她一般见识。
许如媚收起脸上的晒意,正视他道:“我今日来是为熙王解困,不知王上愿意听否?”
“哦,”熙王略有诧异,“孤有什么危困能够劳烦媚公主出手?”
“想必长宁公主一事让王上费心了,”她微微扬手甩袖,宽大的袖子垂至地上,“我自认为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熙王来了兴趣,不是因为她说能解困的原因,而是他想知道夏国公主与她又有什么瓜葛。
许如媚见他有意再谈下去,继续说道:“古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既然这根留下了势必会卷土重来。与其留着这根待她繁茂不如现在就把她去除。”
熙王本以为她会有什么高见,没承想也是要熙国做刽子手。当下道:“熙国之事就不劳媚公主操心了。”
许如媚闻言知他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也不气恼,哂笑一声后直言道:“夏轻染于熙国而言是烫手山芋,既然接不得也扔不得不如把她给我带走。她一走,贵国纠结之事迎刃而解……”
她看了一眼熙王,眼带笑意,意味深长地再次续道:“而且贵国北王殿下也能复往日雄威不为一个女子优柔寡断,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熙王短暂错愕过后静静地看向她,细思这里面的详情。其他两国王子公主皆已离熙,偏她留在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夏轻染吗?
许如媚高傲自负不像是要救夏轻染,怕是另有打算。
见他不开口,许如媚再次出声:“莫不是熙王真想考虑联姻一事,当初她能毫不留情地杀北王,你们当真以为一场婚事就能让她消恨?少年英雄为美色所惑情理之中,熙王乃是见惯风浪的霸雄,难道也会相信儿女情长抵过亡国之恨?”
“呵呵……”熙王眼光深了深,伪笑地说,“媚公主的激将法就别用在孤身上了。只是敝国无法承受贵国的恩情,这份风险没有让贵国担的道理。”
“哪怕真的联姻,他日夏国攻来熙王也再所不惜?”
“明日之事明日解,眼下夏国臣服,夏大家若肯联姻,熙夏矛盾荡然无存,媚公主的心意孤心领,若媚公主还想再玩两天,孤欢迎之至。”
许如媚胸中一呛,她没想到这个老东西竟然不肯给人,但是她想要办的事没有人能阻挡。
“贵国的胆量甚是让晚辈佩服,我与夏大家算不得深交,此番介入也是不忍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受到不公,熙夏既有心交好,不是更该让她自己选择,把她交给我,一来可以解燃眉之急,二来我也能宽慰她一二,早日促成熙夏结盟。”
熙王眼角的褶子又深了一层,她如此这般所求绝不只是这些表层意思,伸手端盏往后靠去,浅抿一口温茶,淡淡道:“此前常饮这茶不觉什么,今日媚公主一提,果真觉得少了风调雨顺的味道。夏大家很快就是熙国之人,熙国的人和物自然没有去别国的道理。哪怕是民间也知晓厚币求重物,或以物换物,庙堂不是更应知礼?”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许如媚怫然变色,不好发作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恶气压下,眼神深了深。
他的言下之意要拿东西来换,故意将她刚刚调侃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意指许国贵重的东西。如今熙国收服一个破烂不堪的夏国,要想夏国臣服走上正轨,当下之急便是解决粮食紧缺一事。
而许国贵重的便是粮食,她来要人,这个老狐狸以一个随时可弃的人换许国粮食,打得一手好算盘。
即便如此,她仍然想放手一搏,她不但要高傲地站在夏轻染面前,更要站在世人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