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身边围着同行的群演,以及拍摄组的工作人员,鄙夷的视线从四方袭来,议论声、嘲讽声、骂声将他包裹。
宣楚靠在窗边,搂着小声啜泣的何亦函,脑子里尽是姜烟屿抱着洛清霖上车前,提前离开时说的话。
“他的母亲要是也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宣楚扬起头。空中的月亮圆而明亮,无云能遮盖住它亮堂的光,月光现在正洒在她的脸上,洒在这片灌木丛上。
但她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灌木丛从未被月光照耀。
嗒。。。嗒。。。嗒。。。。。。
厕所里,生了锈斑的水龙头关着阀,但依然有水滴从水管中滴下,掉落在地,溅开,四散。
客厅外,钥匙进锁,门外的人扭动门锁,中途卡了好几次才将陈旧的铁门打开。
洛清霖的意识飘在空中,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做那个梦到过无数次的梦。
他看着剃着寸头的自己从门外走进,身上穿着市内最差初中的校服,衣服上印有斑驳的血渍和脚印。
少年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空气中的铁锈味浓郁,少年心下一紧,放下书包,循着水声一路走到洗手间。
洛清霖想叫少年别进去,但他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着既定过去重现。
因为处在变声期,少年的惊叫喑哑低沉,像是破了洞的喇叭,他慌里慌张跑回客厅,用座机拨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联系舅舅。
一切像是走马观花,无数画面快速闪回。
母亲被割得没一块好肉的腕,湿润如海草般的长发,无血色的唇,医院,太平间,火葬,户籍注销,空无一人的家,母亲卧室抽屉里写满自我厌弃的日记。。。。。。
说话声吵闹,炸得洛清霖脑子疼。
那个男人说:“她是自愿的,我可没强迫她。”
男人的妻子说:“你妈妈就是个勾引人的表子,死了才好。”
乔警官说:“日记不是证据,节哀顺变。”
舅舅说:“如果你不和人打架,早点回家,就不会错过黄金抢救时间。”
。。。。。。
每一夜,母亲的声音都会入梦,在他梦里念着日记里最常写的话,“想死,想死,想死。”
终有一天,少年再也忍受不了,偷偷揣着砍刀,一路尾随男人至楼梯间。在刀尖离男人的腿间还有一厘之时,他被警察扑到在地。
刀脱了手,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伏在地上用力挣扎,像是泥沼里任人宰割的蝼蚁。
派出所里,乔警官说:“你忘了你母亲写在日记本第一页的话了?”
【永远向善,追逐光明。】
少年苦笑着想,他怎么会不记得?可是向善的人割了腕,永远失去生命,灵魂支离破碎;而作恶的人却依旧活着,家庭美满,人生幸福。
少年双手蒙着头,崩溃地喊叫,反驳警官试图劝说他的每一句话,直到舅舅匆匆赶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