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牧池猛地打断他,力道过大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了一声。“姜雨?她没那个本事直接导致夕雾泽的暴露,但她知道的信息,绝对是纪崇州找到那里的关键线索!她是源头!是祸根!”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对背叛者最深的厌恶。
“以后关于她的消息,不必再报。”
牧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的剧痛和翻涌的戾气。“一颗馊了的饵,一个已经付出代价的叛徒,不值得再浪费精力。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纪崇州!和夺回故土!”
“是!”陈锋肃然应道,不再多言。
军医换好药,悄声退下。帐篷内只剩下牧池一人。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上。他靠在冰冷的床沿,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思绪却异常清晰。
夕雾泽的损失让他心痛,姜昭的负伤更让他担忧。但大局当前,个人的牺牲在所难免。姜雨……那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只留下冰冷的厌恶和彻底的切割。
他利用了她最后的“价值”,也亲手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他心中没有愧疚,只有对达成战略目标的冷酷满足。
他拿起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水囊,里面装的是抢来的烈酒。他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暂时麻痹了身体的剧痛。他望着帐篷顶,眼神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骊城的方向,看到了纪崇州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顿感快意。
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姜雨,早已被他从棋盘上彻底抹去,她连一颗弃子都算不上。
骊城。
密室。
油灯的光芒在姜雨手中的木梳上跳跃。温润的木质,细腻的银丝暗纹,触手微凉。她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梳齿,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姐姐……你在哪里?夕雾泽的噩耗是真的吗?你受伤了吗?还在恨我吗?
牧池……你逃脱了,你成功了,你狠狠打击了纪崇州……
你宣告“饵馊了”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个被你宣告的饵,会面临什么?
纪崇州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我相信你并非与他合谋……你只是……一颗被他利用后,又被他亲手抛弃、并踩上一脚的……可怜又可笑的棋子。”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比下颌骨的旧伤更甚。
她不是合谋。
她是弃子。
是可能被姐姐憎恨、被牧池彻底抛弃、被纪崇州“暂时寄存”的弃子。
密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身上的新衣柔软干净,手中的木梳温润沉实,炭火散发着稳定的暖意。纪崇州给予的这些照顾,像一层温暖的假象,包裹着她这颗被所有人抛弃的、名为姜雨的核心。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不知道姐姐在负伤挣扎,不知道牧池在冷酷前行。她只知道,她被困在这里,活在一个敌人构筑的、带着枷锁的安全屋里,依靠着敌人施舍的棉被、药物、食物、衣物,甚至一把梳子……维持着这具名为姜雨的躯壳。
这躯壳是干净的,是温暖的,是顺眼的。
可里面的灵魂,早已在各方抛弃的冰冷中,碎成了齑粉。
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梳,温润的木质硌着掌心。一滴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浅青色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方寸之地,是她的囚笼,也是她仅存的、带着无尽讽刺的……栖身之所。
群山深处。
新的秘密营地。
几场大雪过后,山岭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如刀。一处更加隐蔽、位于巨大冰瀑后方天然岩腔内的营地,成了抵抗军新的喘息之地。
这里比之前的矿坑更深、更冷,但易守难攻。只有一条极其狭窄、被冰雪覆盖的裂缝可以进入。
岩腔深处,最大的议事厅不过是用兽皮和枯枝勉强隔开的空间。中央燃着一堆篝火,驱散着刺骨的寒意,火光跳跃,映照着几张疲惫而凝重的脸。
姜昭靠坐在铺着厚厚干草的石壁边。她左臂的伤处裹着干净的布条。因为药品稀缺,只能用煮沸的布条和有限的草药疗伤。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在无名岩洞时好了许多,那双淬火寒星般的眼眸,在火光下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顾北丞、曲婷等人围坐一旁,气氛沉重。
厚重的兽皮帘子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风雪走了进来。他浑身是雪,墨色的斗篷上凝结着冰霜,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带着穿越生死后的疲惫。
他正是从西线突破重围、辗转千里才抵达此处的牧池!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