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没不理我,用手按在我后颈上,带着点力道把我往楼上推。
才爬了半层楼,底下就炸开一声吼:“前面两个!哪个班的?!站住!”
我一怔,想也没想就往楼上冲。陈没反应更快,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拽着我一路狂奔回教室。
刚在座位上坐定,我立刻抓起书本,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仿佛刚才夺命狂奔的不是我们。
第二天,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配方。
龚老师点开教师群里的照片,放大在屏幕上,目光在我们和照片间来回扫,表情介于好笑和头痛之间:
“认领一下?”
我盯着屏幕,高清的三人同框:我和郑晚那天都穿得一身黑,风格近似,陈没的校服蓝格外扎眼。画面正中,定格着我强吻陈没的瞬间。身后,郑晚那副见鬼了的表情,高清得能当表情包。
背景是一楼的长廊,廊外几株银杏,路灯的光晕里,金黄的叶子正随着晚风,悠悠旋落。
“老师你把照片发给我呗。”我朝老师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发你好回去慢慢回味?我本人不反对恋爱哈,”龚老师扶额,“但这是教务处王主任亲自拍的!性质不一样!”
“你俩就不能低调点?”龚老师把矛头转向陈没,“陈没,你心里该有数啊,保送资格多重要,背个处分还怎么保?”
陈没当然有数,每次学校里我偷亲她,五秒必推开我,我正想偷笑,陈没声音突然毫无波澜地响起:
“我们不是恋爱关系,是阮辛黎自己过来亲我的。”
她的话像一把冰锥猛地扎进耳膜,刺得我浑身一僵。
我僵在原地,几个月的碎片在脑中闪过,深夜她默许我枕着的手臂,我靠近时她微微侧开的脸,每一次推开我的力度……她的无动于衷,她的沉默回避,所有看似的亲密此刻都褪了色,露出下面冰冷的拒绝。
掌心传来刺痛,低头才见我的指甲已深掐进肉里。是啊,关系?从来没有过确认。一切的靠近、试探、自以为的特殊,那些我误以为的感情都是一厢情愿。
说不定,仅仅是因为我父母昔日的权势,曾对她家有过那么一点恩惠?所以她才像还债一样,容忍我的任性妄为,忍受我的步步紧逼,如同在执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然如何解释那些容忍?
“是这样吗?辛黎?”龚老师的询问将我的思绪猛地拽回。
我冷笑了一声,“呵,没错,骚扰她的是我,影响她前途的也是我。我给陈大学霸赔罪了!”
说完,再不看任何人,跑出办公室,一头扎进无人的画室,门板“砰!”地巨响着砸在墙上。我胡乱抓起一支炭笔,指尖的颤抖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笔尖泄愤似的在纸上乱戳乱划,吱嘎声刺耳。手下的线条根本不成形,只是一股脑地发泄着堆积的情绪,凌乱地糊在一起。
先是勾勒那道总是微微蹙着、显得过分冷静的眉。接着是那双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的眼睛,看得人无名火起。画到嘴唇的轮廓时,咔哒一声,炭笔猛地折断,乌黑的粉末瞬间糊满了手。
“陈没。。。”我低声念着她的名字。画笔却停不下来,固执地在新纸上重复着那个轮廓。
被我揉皱的纸团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堆成了小山。
没有一张是对的!眼神画得太冷、太硬,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弧度,永远抓不准。明明她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刻在我脑子里,为什么落到纸上,就全变了味,扭曲得让人心烦意乱?
最后一道僵硬的线条落下,我看着纸上那个既像她又不像她、面目模糊的轮廓,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自嘲猛地涌了上来。
哈,真相就是,我的素描本,每一页都画着我自己想象出来的陈没。唯一真实的东西,大概就是我画时那点可悲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