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有条老巷子,她偶尔会去那里透透气,买点东西。母亲常在电话里叮嘱:“那边乱得很,别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她应了。
这天,她学习到凌晨三点,大脑被公式塞满,胀痛不已。
学累了,出了小区,走向那片夜色笼罩的巷子,想转转散心。
巷子里多是老旧的水泥房,地面散落着菜叶和来不及清理的生活垃圾,离清晨环卫工清扫还有几个小时。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并无特别。
正准备折返时,目光扫过一个异常隐蔽的巷口,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站在幽暗处。陈没脚步未停,只是嘴角扯出一丝了然又疏离的弧度,算是见识了城市褶皱里的另一种生态。
回家路上,经过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屋,里面突然传来酒瓶炸裂的刺耳声响。
她脚步顿了顿,并不打算驻足窥探。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破败的门轴转动声。
鬼使神差地,她回头望去。
一个身形纤薄的人影斜倚在斑驳的电线杆上,指尖夹着一点猩红。地上,玻璃碎片狼藉,在昏暗光线下反光着星星点点。
对面街角路灯吝啬地投来一点惨白的光晕,恰好照亮那人半边脸,刚好让陈没看清对方鼻尖上那颗熟悉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
陈没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停滞。是阮辛黎。
他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眼神迷离涣散,周身笼罩着一种近乎脆弱的颓靡。
陈没感觉喉咙发干,双脚像被钉在原地。
母亲的叮嘱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一种强烈的、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某种晦暗冲动的情绪攫住了她:想把他从那片污浊里拉出来,想把他圈起来,隔绝开这不堪的一切。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两步,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那人吐出一口烟,白雾模糊了他精致的轮廓,却抹不去那份与周遭市井格格不入的破碎美感。
这美感此刻带着堕落的气息,却比记忆中的骄矜少爷更具冲击力。
“陈大学神。”
一道清清亮的嗓音刺破馊臭的空气。
陈没屏住呼吸。
这声音曾在无数个午休时分,带着漫不经心的调子钻进她耳膜。
此刻,路灯惨白的光照亮了他锁骨下方一处新鲜的还带着红肿的烟疤,像雪地里泼的一滴血。
陈没喉咙发紧,那句盘旋两年的“阮家破产后你去哪了”被碾碎在齿间。
她本该在雨里推开阮家大门。
她本该在他消失的座位放一盒药膏。
若她坚持冒雨送去,是否会撞见那个骄傲少年崩塌的瞬间?是否就能拉近彼此关系,接住坠落中的他?悔恨如冰锥扎进肺腑,如果当初多走一步,这朵花是否不会坠入泥潭?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为一个艰涩的音节。
“嘘……”阮辛黎抬起夹烟的手,冰凉的指尖带着烟草味,轻轻抵在她微张的唇上,阻止了她未出口的话。
他笑着,眼波流转,那里面像噙着水光,潋滟出一种混合着情欲和破罐破摔的光芒,与记忆里那个高傲的少爷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他微微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你想上我吗?”
他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诱惑着陈没,想撕开陈没残存的理智。
陈没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他的手指,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