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私下凑过来,低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校外好像有个男朋友,只是你不提,大家也不好问。你今天这样……有点担心你。要是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说。”
陈没笑笑,摇摇头:
“谢谢,没事。”没必要。她的伤口,她的狼狈,她的求而不得,没必要展示给任何人看。
临近出国,她最后去了一次那家画室附近。
远远地,看到阮辛黎正带着几个孩子在门口的小空地上写生。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神情平和专注,正弯腰指导一个孩子调色。他看起来过得不错,有了稳定的工作,似乎也融入了同事之中。
陈没找到画室的一位负责人,以匿名资助的名义,留下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请求他们在给阮老师发工资时,想办法以奖金或补贴的形式多给他一些。
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
时间如流沙飞逝。
陈没在异国他乡完成了繁重的学业。因为国内外沟通不便,加上刻意为之,她更换了好几次手机号码,彻底与阮辛黎断了联系。
她也一丝不苟地履行了与金羽瀚的协约,在为他掌控的公司效力五年后,凭借出色的履历和能力,成功跳槽到一家更具发展潜力,上升空间更广阔的平台。
她偶尔还会因工作或旧识关系与金羽瀚见面,金羽瀚似乎很享受这种会面,知道她想问什么,总是若有若无的放勾子,轻描淡写地提及阮辛黎的现状:“哦,你那位小朋友啊,听说去学画画了?”
“他那小画室,开在春熙路,教小孩子,生意好像还行?”
他像逗弄猎物般,欣赏着陈没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
陈没则表现得疏离而克制。她告诉金羽瀚,自己很久没和阮辛黎见面了,逢年过节都在德国,只让国内认识的朋友帮忙送过一些礼物和祝福卡片。
然后,金羽瀚便会意味深长地笑一笑,开始谈论别的事情,比如抱怨他儿子的叛逆期多么令人头疼,说金昭野的倔脾气完全遗传了他妈妈,还半真半假地向陈没请教:“以前你当他老师的时候,不是把他治得挺服帖的吗?有什么秘诀没有?”
阮辛黎的日子则在另一条轨道上平稳前行。
他靠着在画室打工积攒的钱,加上陈没匿名留下的那笔奖金作为启动资金,艰难但坚定地考入了当地一所不错的艺术学院进修,系统地学习绘画,并最终考取了教师资格证书。
毕业后,他用所有积蓄和一笔小额贷款,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小画室,名字取得很温暖,叫拾光画舍,专门教小朋友画画。
画室不大,装修也不奢华,但布置得明亮温馨,充满了孩子们的涂鸦和阳光的气息。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用身体换取金钱的阮辛黎,他成了一个温和耐心被孩子们真心喜欢的阮老师。、
岁月磨平了他身上的敏感和脆弱,沉淀出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和成熟。
几年后,陈没回国述职。
处理完公事,她凭着金羽瀚多年前透露的模糊信息,找到了那条街,站在了“拾光画舍”温馨的门口。
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正在整理画架的身影。
他穿着柔软的米色毛衣,袖子随意地挽起,侧对着门口将一幅孩子的画作小心地钉在展示墙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
陈没幻想过对方无数的模样,唯独没有想过这样温和的成熟模样。
洗尽铅华,温和沉静,像一个真正在生活而不仅仅是在活着的大人。
画室内的阮辛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当他的目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落在陈没脸上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放下手中的画钉,没有迟疑,径直走了出来。
午后的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他站在陈没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平和而疏离的微笑,声音温和得像一阵风:
“好久不见,你还是没变。”
陈没望着眼前这张褪去了所有少年稚气,只剩下岁月沉淀的成熟脸庞,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努力回以一个同样平静的微笑,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微颤:
“你……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