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此言一出,廷尉邢峥和张岁安皆是一顿。
邢峥似是也没想到,四皇子竟然就这样把还未确凿的案情明堂堂地告诉了张岁安。
“四殿下此言何意?”张岁安问道。
“明堂才子们前脚才议论完嫡皇子克亲之说是赵氏为了废嫡立庶有意为之,现下嫡皇子身在宫中,忽而火从天降。”四皇子顿了顿,侧目问道,“试问除了备受圣宠的赵氏,谁有这个胆量?”
张岁安:“四殿下对民间非议,倒是洞若观火。”
“吾不过一闲散皇子,平日无事,才多听了一些罢。”四皇子说着,又看了一眼邢峥,“况且这几日,我们从佑炆殿审出的眼线,可也不少啊。”
“是是是。”邢峥连声应和,既然是四皇子要直接告诉张岁安的,他也懒得再遮掩了。
四皇子似有若无地翻着案册,轻描淡写道:“据他们的供词来看,不仅替赵贵嫔监视佑炆殿动向,还曾经在五弟的药膳中下毒以至其疯傻无状,虽然还未直接承认纵火谋害七弟,但重刑一下,估计也就都会招了。”
邢峥在一旁听得直埋头,也不知四皇子把这些还未上呈的供词提前泄露给张岁安,到底是揣了什么心思。
张岁安与邢峥迅速递了个眼神,却也只得应道:“若真是如此,四皇子亲审此案,也算是能还五皇子与七皇子一个公道了。”
“父皇既命我监审此案,那吾必得把案子查得清楚明白,才能不枉父皇一片苦心。”四皇子微微一笑道,“七弟是个聪明人,可是这些毕竟只是后宫之争,父皇偏宠赵贵嫔,也不知会不会信,若是还有更加确凿的证据,拳拳之下,赵氏一族或许就能得一个严惩了。”
四皇子刻意把“赵氏一族”几个字念重了几分。三皇子、赵贵嫔与赵氏族人同为一体,光有宫人供称宫嫔谋害皇嗣未必能将其一锅端起。
张岁安听至此处,也算是明白了四皇子的言外之意。
其实佑炆殿起火一事,疑点颇多,赵氏虽最为可疑,但赵贵嫔偏挑这个节骨眼下手,实在显得有些张扬。
可除了赵氏,还能有谁呢?
四皇子的一番话也点明了,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赵贵嫔纵火谋害七皇子,但赵贵嫔毒害五皇子的前罪已经被审了出来,不管佑炆殿失火与她有没有关,她都逃不了谋害皇子的罪名。
而四皇子故意将这些泄露给张岁安,实则是抛出了一个合作信号。至于赵贵嫔有没有命人纵火谋害七皇子,她到底是不清白的,不过是一句证词的事。
当年赵贵嫔还只是个刚刚入宫的新人时,便享尽恩宠,四皇子之母虽为桑族公主,入宫便得了贵人的恩封,却也备受冷落,三皇子四皇子在同月前后出生,但两殿的恩宠却是天壤之别。
桑族公主被族人作为贡品献入宫中,本就远离故土,又不得宠爱,在深宫之中孤苦凄凉,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也难怪这四皇子不待见赵贵嫔。
先前赵氏一族的权势盛极,四皇子也少与朝臣往来,自然没有把握,但当下遇见这么一桩送上门的机会,他怎能不借此狠狠戳那赵氏一刀。
“四殿下今日之言,子康明白了。”张岁安沉声应道。
他面上平静无常,却对四皇子起了几分疑惑,这四皇子一向深居浅出,不涉朝政,可对这外戚党派之事,观察得倒是细致入微。
临走时,廷尉刑峥一路将张岁安送至门口。
邢峥眉头蹙成一团,他请四皇子来此,本是为了保一个清正的名声,结果这四皇子倒好,恨不得直接把案册拿给张岁安看了。
“子康啊,四殿下方才所言,毕竟还未上呈陛下,这些供词孰是孰非,你心里应当有个数。”邢峥留了句话给他。
“风已经起了,草木又怎得静处?”张岁安沉声道,“世伯留步吧,接下来要审的案子,恐怕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