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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雪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问题青荫一瞬也不曾想。
自这之后,他满心只想着一株雪说的这句话——
他根本就不会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说是这么说,帝王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金口玉言,约摸在一月后的某一天,青荫自己离开了地宫。
一个月是他靠一株雪来折磨他的次数猜的,他自己仍旧被关的昏天黑地,而一株雪则每一日都来。
青荫也吃了无数的心肝,虽心里不想,欲望还是诚实,人的心肝对画皮鬼实在是无上美味,非一般的补,这也使得他在被一株雪折磨的要死和被心肝把力气吊起来之前反复起起伏伏,每一日都难熬的如‘见了鬼’般。
这一日也不知怎么回事。
青荫醒来的时候,手上锁链是开的,脚上的锁链也没有锁死。
可以逃的信号强烈的好像个直白的陷阱。
知道是陷阱,青荫还是毫不犹豫地跳进去,轻身化作烟雾,头也不回地飞出了那暗无天日的囚牢。
他的感觉不错,关着他的地方果然是一处地宫,意外的是,这地宫竟然就在帝王处理朝政的大殿底下。
青荫出来以后,迎面便是列队的兵士,有了之前险些被烧死的经历,青荫吓得魂不附体,四下逃窜,根本不敢往身上有铁甲的人身边凑。
不想他哪怕绕开了兵丁,依旧是寸步难行,处处碰壁。
他想找地方暂时落脚,可碰到的宫人们不是信佛就是信道。
佛道这种东西在同一个王朝往往是你兴我衰你起我落,通常看帝王的喜好,独供奉一家盛行,一株雪的宫闱之中却是两家同行,且十室九满,各有神通。
青荫好不容易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找到那剩下的一口饭,那不信佛也不信道的宫人竟然在房子里给一株雪立了像,对着人像又烧香又祭拜。
口中还感激涕零念念有词,歌颂苍天有眼,世有仁君。
仁君?一株雪?
他也算得仁君!?
仁君应该对天下万物一视同仁,世间万物,里面当然也有鬼,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当年被禁行的仁学到底讲了什么。
青荫只在他需要的时候真正想起这些东西,惯常如此。
他忍着讥讽的欲望,很是勉强自己在这恶心的歌功颂德之声歇脚。
不料便是这破地方也不许他有一刻安生。
青荫眼睛还没闭上,那宫人忽然开始在屋子里挥洒他没见过的粉尘,那粉尘里有阳光的气味,青荫吸进一口,腹腔里即刻烧起来,痛得啊呀啊呀叫出声,甚至隐藏不住露了形。
人见到鬼的反应一般都是怕,青荫从来是不怕人的。
可那宫人愣愣和他对视之后,毫无缘由地目色幽深,第一反应竟不是慌乱后退,而是像口袋里摸索,流露出扑杀之意。
青荫太敏锐了,直觉让他破门而出,他刚跑出去,身后便有灯油泼在地上,正是之前在花船上见过的灯油。
青荫惊恐交加,被个芸芸凡人追得落荒而逃,而他竟没有能逃掉。
迎接他的是整条宫道上同时亮起来的灯火,青荫拼了命地逃,最后反而自己撞上最开始最怕的兵丁。
一个有一面之缘的高大男人用锁链套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一路拖去一株雪的勤政殿。
这男人便是在缉拿郝素容时领头的将军,路过的宫人称他为银将军。
青荫被拖得忍不住嘶喊叫骂,骂着骂着,看着那男人莫名眼熟的脸,忽地心头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