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深处,烛火摇曳,映出一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废物!”刘大公子一脚踹翻跪地的黑衣人,茶盏碎裂声刺耳响起,“连个病秧子都杀不了?!养你们何用!”
黑衣人闷哼一声,迅速重新跪好,不敢抬头。
阴影里,另一个身影缓缓起身,指尖一柄玄铁匕首灵活地翻转着,寒光流转。
“大公子,急什么?”那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
“她连人带车坠下水涧,那地方深不见底,怪石嶙峋。
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与死何异?您的目的,不也算达成了?”
刘大公子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阴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
“没有万一。”阴影中人打断他,慢条斯理地展开手中的那一封密信
“比起这个不知还能活几时的小丫头,眼前有更大的鱼儿等着收网。林承泽……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将密信递到烛光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江陵堤坝,今夜子时,必溃。”
刘大公子瞳孔骤缩,脸上暴怒渐渐被一种狠厉的兴奋取代。
他接过密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纸页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好……好!堤坝一垮,淹了那八县良田村舍,这‘治水不利、激起民变’的滔天罪责,我看他林承泽如何担待!到时候,别说他女儿的命,就连他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休想保住!”
阴影里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匕首归鞘,身影重新没入黑暗,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那属下就先预祝公子,得偿所愿了。”
……
黑暗。
冰冷刺骨的触感将林芊雅从昏迷中激醒。
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无处不痛,左腿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剧痛,让她几乎再度晕厥。
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线微不可察的光透入,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巨大、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
……潺潺水声在耳边回荡,她发现自己半截身子都浸在冰冷彻骨的潭水里。
冷……好冷……
她咬紧牙关,抑制住牙齿打颤的冲动,用未受伤的右臂艰难地撑起上身,环顾四周。
借着那微弱的天光,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怪石嶙峋,钟乳石倒悬,处处透着原始和荒凉。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荒谬感攫住了她。坠崖、深潭、荒洞……这些她只在志怪传奇里读到的险境,竟一桩桩应验在她身上。
“这世事……当真比话本还要离奇莫测……”她低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洞中显得微弱而凄凉。“只是话本里的人总能逢凶化吉,而我……”她看了一眼自己剧痛的左腿和冰冷的四周,后面的话被一声压抑的哽咽取代。这世道对她,从未仁慈过,总是将最坏的境遇推到她面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父亲的密信、护国寺的求救、失控的马车、惊惶的马匹、断裂的缰绳、崩塌的崖边……
以及最后那一刻,那道如雪色惊鸿般骤然出现,斩断缰绳却与她一同坠落的白色身影!
——是他!茶楼救过她的那个白发男子!
他在哪?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忍着左腿的剧痛,焦急地四下摸索张望。
终于,在几步之外的浅滩上,她看到了那个俯卧在水中的白色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失去生机。
不……
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几乎是用爬的,拖着那条剧痛的左腿,挪到他身边。
……冰凉的潭水浸透了她的裙裾,寒意直透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