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由他敢不敢说出口,这个名姓赫然撞进他的双眼——纪汝。
纪清的父皇,定宁帝,纪汝。
然后贺言看见署名前的日期:天乾二十二年。
这是平亲王的亲笔,却不是国书。贺言宁可他拿到的是件史料,好把这信毕恭毕敬地拿去长华宫送到史官手上。
可他看见第一行字时就知道了,这是绝不可说出口的东西,除非他要谋反。
收信人是当时的乌月汗王,耶津纳加。
“本王欲夺位登基。”还是亲王的先皇帝写下,“望大汗相助。”
贺言眼前浮现出的不是兄弟阋墙的权谋戏码,而是他北上时亲见的饿殍。
“汗王欲以何交换?”三十余年前的这行字迹如是道,“本王鼎力相助。”
鼎力相助。
贺言不受控制地干呕一声。
他现在所见,竟是帝王私通外族卖国求荣的铁证!
定宁帝荒淫无度、残暴昏庸、喜好幼女,朝堂全靠重臣和太子撑着。但贺言从未想到他竟靠外族上位,如此令人不耻和作呕!
贺言喝了口水,把恶心感往下压了压。他颤抖着把信放在一旁,拿出第二张。
信纸裂成了上下两部分,又被兰图哈木粘起来。纸软趴趴的,上面的字更少,依旧是纪汝写给耶津纳加。
“可。请汗王稍安勿躁,找到这东西得费些时日。”
耶津纳加要的是什么,还需要纪汝专门去寻找?
兰图哈木在这上面留了张字条:“说实话,本汗不建议你往下看了。”
贺言的心跳得极快,一种不祥之兆没来由地生起。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发烫,四肢的肌肉开始抽动,脸颊与眼周发麻起来。
这封信写于天乾二十三年。
天乾,二十三年。
几十年前到现在,不过是换了几个帝王几批臣子。虽然赋税的银子年年变,麦子还是同一个节气成熟。大昭是原样,从国土到户数,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并不会使这些宏大的命题改变。。。。。。
当真如此吗?贺言问自己。
一个地名缓缓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像写有死刑的圣旨从高位上扔下来,竖着砸向他的头顶。
他此时有些憎恶自己的聪慧了,他不该想到这些的。他应该听兰图哈木的话,把这袋子和好奇心收好,等纪清回来,温温存存,直到明年春天,换了年号,一切就都结束了。
贺言抬眼,看向大开着的牛皮纸袋。袋口黑洞洞的,他喉咙滚动,把本不存在的口水下去。
这袋子如同装了令人上瘾的毒药,贺言向里伸出了手。
他摸到的这东西比纸更粗糙,质感像是地图,有些弧度,应当是卷着放了很久,压不平了。
贺言一点一点把手往外抽,两眼死死盯着这纸。
心动如钟鼓,他从未如此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四周静寂,他耳朵里却被轰鸣填满,似野鬼乱鸣。贺言看见图顶部的名——
雁北布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