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图哈木在信中写道,若我感到幸福,切勿打开信件。我没有听。”贺言眼前浮现出纪清的脸,“我该知足的。”
。。。。。。计划。
纪清听完,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一个他全然不知的,嫡庶之争背后的,计划。
“你与朔宁王。。。。。。”
听见自己,纪清心中一惊。
“来年春,我们就要成婚了。”
“我总怕你是为了计划。。。。。。”
“以前是。”
“你为了让他入局险些死去。”赵茯苓说着又流泪,“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母亲交代啊。。。。。。”
让他入局。险些死去。
纪清不是没想过贺言利用他。贺言可能为了报救命之恩,可能要用他的天家血统夺权。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木槿就是一个极佳的例证。
但赵茯苓说,入局。
贺言又说,他情愿不在局中。
那是个夏日,雨夜。
他才杀过人,静立于阶上。他盯着那鬼祟蠕动着的人影,从墙根的狗洞里一点点挪上来。这人腹间的血染红了一路,像红绸一样铺在地上,又被雨冲淡。
少年爬了很久,空中几道惊雷,一次次照亮破败的琉璃瓦。
然后他们四目相对,纪清看到那双烙印在他心头一生的琥珀色眼瞳。
这是一个“局”吗?
他们是说,那个身中数刀慌不择路逃到冷宫里的少年,那个屈膝叩首求他救他的少年,拿自己的性命造了一个局?
贺言还在哭:“我想回雁北。。。。。。姨娘,我想回去。。。。。。”
“朔宁王要登基,你怎能自己离开?”赵茯苓忧道。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我不想留在京城了。。。。。。”
纪清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他独沉吟着两个词,一个是“计划”,一个是“入局”。他愈发喘不上气来,和那夜吐血前的感觉大差不差。
他听不下去了,从墙根起来。
纪清听不清风声看不见前路,只慌不择路往城中去。他在马背上反反复复对自己说一句话:他们的相遇是“计划”中早有预谋的一环。而贺言始终不愿身在局中。
路人见他无不垂眸回避,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和死人差不多。他跌跌撞撞进了拈花楼,又踉踉跄跄爬上台阶,敲开桃夭的门。
桃夭素面朝天地打开门,几乎这一瞬间纪清撞进去。桃夭未来得及张嘴,他一口血呕出来,弄污了地板。
桃夭惊呼,忙把他扶到床上去。
“这是突然怎么了?我不是嘱咐过你切勿。。。。。。”
“定宁十六年,拈花楼行事的记录,给我找出来。现在。”桃夭一阵战栗。男人的眼神极冷,眸里的色彩与他吐出来的血没什么区别。
她不敢多问,答道:“我这就去。”
纪清问自己:他希望桃夭拿出什么?他希望能证明出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不住地咳嗽,血沫被挤出来。心脏的疼痛不及上次,只剧烈地跳。
桃夭很快回来。纪清从她手里夺过记册,翻开第一页,然后顿住了。
他在怀疑他吗?他是怀疑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与他缠绵悱恻的,坐在他门口等他开门的人吗?
血腥味从喉咙里漫上来,纪清的耳畔回荡着方才听见的东西:
“你为了让他入局,险些死去。”
“我怎愿困在计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