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柏姜骑马回行宫,后头拖着一只野兔和獾子,刚下马,帐子里便冲出一个胖团子,小老虎一样撞到柏姜怀里,扭啊蹭啊的在柏姜怀里撒娇。
“好巧遇着平安王。”
褚绍在后头冷不丁出声。
怀里小六听见了,不安地咬着手指头,将脸埋在了柏姜肩上。大概是在灵禅寺那晚被褚绍吓怕了,柏姜低头把下巴贴上小孩子柔软光洁的额头,轻轻抚抚她的背,待小六缓一些才不满地瞥了一眼罪魁祸首。
明明小六吓得要哭,那罪魁祸首反倒自己脸阴的似乎能滴出水儿,抱臂道:
“平安王也五岁了罢,成天躲在太后怀里哭哭啼啼的可怎么好?代朝儿郎须得有胆气,我看不如太后时不时把平安王与我等一道在猎场里纵马骑射还差不多。”
“打仗么,有将军在定能攘夷定邦。小六是先后遗孤,哀家只求他平安长大。”
孙琏见了褚绍,不着四六地凑过来,向柏姜与小六行了礼,闻言笑嘻嘻道:
“太后娘娘如此辛劳,平安王总不能只当个依附在太后身边的孩子。武不能定国,文治安邦也好,四书五经及百家典籍总要背过吧。”
“呜!”年末宫测都是考了三次才擦边过,气得祝阿湲至今不与小六逗乐的小六顿感天打雷劈,一个哄不住,金豆子就落在了柏姜衣领下。
柏姜待要骂,却见那混账欺负完了小娃娃,拎着孙琏的领子勾肩搭背地走了。
马车驶在路上微微的摇晃让小六很快昏睡过去,柏姜哄了两句,细细问了小六的三餐饮食。斗转星移,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熄灭时,怀里的小娃娃忽然抖着睫毛哼出声,柏姜低头,人已经揉着眼睛醒来了。
“姨姨……”
柏姜亲亲她的脸颊。
小六半梦半醒,搂着柏姜的脖子撒娇,哼哼唧唧说不想骑马,也背不会书,柏姜垂下眼睫,下巴颏轻轻贴着小孩子睡得暖热的额前:“阿湲姐姐会教你……”
“姨姨,是不是做皇帝一定要读书?”
柏姜拍孩子的手一顿,她从前可从未在小六面前提过这等话,她假作无恙,继续轻声问:“是谁告诉小六要做皇帝的?”
小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皇帝哥哥,他说他死了后这个位子要给我来担……”
柏姜有些意外,她并不怎么让皇帝和小六见面。
“小六觉得皇帝哥哥人很好,可是他常常不开心,老是耷拉着眼睛,像这样……”小六努力用手扒拉住自己的眼皮,做了一个幼稚的鬼脸。
“他说他想他娘……”
“姨姨,小六也想见见小六的娘……”
童言稚语中,辚辚车马声“吱嘎”一声停了,柏姜的眼眶些微湿润,她挥退了迎上来的傅姆,自己抱着孩子走上了夜幕下的城墙。
城墙矗立数百年,砖石冷硬,柏姜白日里奔波许久,此时腿脚微微地麻。
天空繁星点点,银河壮丽,横亘天际,小六仰起脸“哇”了一声。
柏姜伸手抚平小六头上被风吹得蓬蓬的额发,咽下喉中微微的哽咽,笑说:“小六的娘在天上呢。”
“娘她为什么在天上?”
“因为姨娘与外祖母都以为你父亲可以保护好你娘,但其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