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噼啪啪地烧了半宿,只余青烟时,东方已现鳞白。身上的新伤尚未痊愈,旧伤亦被寒凉侵扰,自从上路,夏功年醒来时就常常要先一步接受痛觉、才能绵延收回意识,虽然已经习惯,但少不得有些不舒坦。
今晨,昆仑山脚寒气刺骨,他清醒得快了些,迷蒙间恰巧抓到身侧一闪而过的芙蓉印记:“……照火?”
“嗯?”余照火收起判官笔,红穗子贴着他腰间晃:“今天醒的怪早,醒了就走吧。”
夏功年撑着树干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关节:“你给我疗伤?”
余照火应得坦荡:“不然?这趟是为我来,你身上掉了根头发都和我有关,真让你出个三长两短,等叶景楼来了,我还有脸见他?”
“……谢了。”夏功年是自己要跟着来,自然不会心安理得承他的情:“路上劳累,辛苦你了。”
余照火正收拾昨夜那个火堆的余烬:“客气。”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非得晚上?”夏功年问出心中疑惑:“前几天晚上,你也这么做了吧?”
“……”余照火弄了些土盖在灰烬上,又踩了几下,闻言抬头看着夏功年:“白天赶路,你有时间?还是我有时间?”
夏功年:“……”
行伍多年,他这一张嘴其实少有吃亏的时候,只是余照火毕竟比他大上几岁,叫一声“大哥”也不为过,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而且……他直觉余照火方才那一息停顿,是在为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找借口。
他和叶景楼、他们所有人都只知道余照火此前为浩气盟潜伏凛风堡十年,而这十年日夜,除了余照火自己,谁也不知详细。
或许……深夜施为,在旁人不可见的暗处援手,只是他这十年里,养成的一个难改的习惯。
不足为外人道。
夏功年再没接话,沉默地上了马,余照火很快将那块地方收拾停当,也跟了上来,不过俱是无言,都只是闷头赶路。
原本是说若是今日脚程快,则夜半可至凛风堡、明日才能去到昆仑剑派,因此他们中途也没歇息——不过眼下才到昆仑山口长乐坊,余照火远远就看到那里似乎站了许多人。
风一起,掀起山路上一阵雪烟,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楚。又向前行进一段路,他才借由长乐坊路边的火把看清:那是一队天策军。
余照火心头一惊,勒住马回身等夏功年跟上来:“你没让他们保密?”
“谁?”夏功年勒停在他身侧,甫一抬眼,了然道:“哦,林征啊。她来了。”
虽然尚且有些距离,但也足够他认出徒弟了。夏功年只这样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就再度敕马向前,才动了一步又被余照火拉住:“你来的事情……你非但不让她隐瞒,还许她大张旗鼓来接?”
“瞒?瞒得了谁?”夏功年握着缰绳,天寒地冻,坐下马匹有些不安地原地刨着蹄子:“我一个大活人都杵在这了,有什么好保密的。”
“……”余照火见他望着凛风堡的方向,忽然明白了这一遭列队相迎的用意。
“什么时候想到的?”他问夏功年:“你在洛阳看见林征那封信的时候就打算好了?”
夏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