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炀果然中了这个“圈套”。他僵持着和夏功年对峙数息,最终还是颓然泄出气力,一身沉重铠甲几乎是砸在椅子上,身子弯下去、双手抱着头:“……半年哪……整整半年我都没有任何消息。你这个计划……我以为你真的鬼迷心窍昏头庸脑、接到命令之后我是真的想杀了你,那次围杀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我差点都要得手了……”
“说什么得手不得手的,我让林征看着呢。”夏功年打断了他的懊悔:“不然你那天罗地网,我怎么可能次次都跑得掉……我、留着后手呢。都是过去的事……别担心了。”
“你还说那后手?”
林鸢回手给夏功年拖来一把椅子,自己站到一边也加入了这场“争斗”:“整整半年!你留下的后手只有一个偶尔才能去通风报信的林征是不是?枫华谷围杀的时候,你的后手在哪?如果不是林征被你打伤之后在我面前演出破绽,我不在那,营里其他人谁能拦得住他?”
夏功年:“我——”
“我差点杀了你。”柳炀突兀地长叹一声。怒火退去,他从无数次涨落归来的懊悔后怕中抬起头:“夏功年,你让我险些亲手杀了你。”
夏功年:“……”
架也吵了,气也消了,他再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
他当然知道柳炀和林鸢不是真的在怪罪他。重责当前,军令如山,这里没人不明白这点道理,而那个计划,也就只是一个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不会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但手段是手段,人是人。
议事堂里沉默许久,又是林鸢这个拉架一万年的人打破沉默:“林征那小姑娘,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她才那么点年纪,整件事你只告诉她一个人?”
“她听话。”夏功年回答:“年纪小,信我信得有些盲目。”
“你——”林鸢一时没想到得体的词说他,徒劳地短叹一声:“你倒是胆子大。这事过去万一有个阴差阳错,那小徒弟还不悔死。”
夏功年听了,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没有后话。
这个计划里,他只能大胆,也只能相信唯有毫不知情的柳炀才会拼尽全力、把戏演得真。否则,他断不可能“叛逃”出营短短半年就取得凛风堡的信任。
半晌。柳炀问:“你的计划现在结束了。为什么上次回洛阳的时候也不让我跟着?把我和林鸢留在这?”
这次他情绪好了不少,已经近乎平和,但夏功年眉眼一抬,不想好好回答:“你认真问?”
“……”柳炀心里有答案。
“你给我好好说话。”林鸢在旁敲打他:“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恶人谷反扑的山口,也不能单留林征一个人在这,但是我们俩带走一个都不成?攻下据点那个晚上,你伤成那个样子看得我魂都吓飞,还非要撑着回洛阳。你们走之后那些天,直到听见你安然抵达的消息,他才算睡了半个安稳觉。”
“……”刚刚大吵一架,柳炀自觉有些不适宜:“林鸢。”
“干什么?认识十几二十年,闹这个别扭?”林鸢神气了得地回过头:“你刚刚把他贯在墙上那个劲头呢?力气还挺大,我不冲进来你都要把他拎在手里甩出去了。”
“……”
“……”
夏功年没忍住,短促地咳了几声,尚未痊愈的伤情成功地使场面更加微妙了些。
“别有下次……将军。”柳炀站了起来,语气沉沉,声音沙哑:“至少下次别交给我。”
下次?
夏功年沉默地和他对视,末了笑出一句:“行。下次我换个人。”
“谁要你这苦差事。”林鸢插科打诨地接上话,转身去门口喊人:“吵完了说正事吧。你路途劳累,早点休息——林征?进来吧,将军有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