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龄人或多或少因为做噩梦而哭着醒来,跑去父母的房间向大人寻求安慰的年纪里,容念几乎从未有过相似的体验。
因为噩梦的滋生需要以现实里恐惧或担忧发生的事件做基础,然而他实在没什么害怕的东西,更没什么需要去忧虑的事项。
顺遂到堪称无聊的人生是不可能会诞生噩梦的,而在遇到陈安生之后,人生变得缤纷且快乐了起来,但仍然没噩梦可做。
毕竟他大多数时候都和陈安生睡在一起,入睡前和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陈安生,这种不变更的事以往只会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可也许是涉及到陈安生了,无味就转为一种安稳,让他期盼每一个清晨的睁眼。
虽然在上了大学后,和陈安生睡一起的权利就被陈安生本人不留情面地剥夺了,一度令他极不习惯,还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可是他又不想太过干涉陈安生的决定,太过占据陈安生的私人时间,将后果推至他所想要的反面。
反正,只要多找找借口,多撒撒娇,他就还是可以重新和陈安生睡在一块。
陈安生明明和他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却仍然抗拒不了他的撒娇,容念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很骄傲。
容念知道的,并不是他的撒娇技术有多么高超,很多时候他也没有过分地装出可爱的样子,顶多就是夹一下声线,再眨巴眨巴眼睛而已。
陈安生对此没能生出免疫力,是因为对方太喜欢他了。
容念相当抗拒别人的示好或亲近,因为随便想想都能知道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来接近他,无非就是想要攀他家的高枝,又或者连他这个人都不了解,就只看他一副皮囊就萌生了觊觎的心思。
这种肤浅的、充斥着功利心的“喜欢”,他一点都不稀罕。
可他享受陈安生长久的、从不变更也不变味的喜欢。这样的喜欢像是给他派发了一张通行证,只要拿着这张证件,他想要和陈安生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他非常清楚,寻常的挚友是绝对不会做到那种程度的,他们俩所做的很多事早就超越了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挚友应有的界限,但那又如何?
他很喜欢,陈安生也很喜欢,那不就可以了吗?
容念也看得出陈安生偶尔的苦恼和心事重重,也许是因为对方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优等生,却为了他破了许多例,做了太多超乎挚友的事情,也会时不时就反省自己,感到是否“不应当”吧。
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更加想要得寸进尺,一步步越过那条线,想要成为陈安生满是“应当”的人生里,独一无二的那个“不应当”。
陈安生每次都苦恼着如何拒绝他、最终又拒绝不了他的样子很可爱。他知道这是陈安生不会给到别人,只会给到他这里的几近无条件的纵容。
所以他想一直和陈安生这样生活下去。不需要像父母那样举办虚无的婚礼也可以,也不用去扯什么结婚证,反正那都是没有约束力的泡沫。
能将他和陈安生系在一起的,不是世俗里的人所执着于的透明枷锁,而只是他和陈安生对彼此不变的依恋与信赖。
起床没看到陈安生,身旁的位置也不复温热,容念有点不高兴,撇了撇嘴,懒洋洋地下床去洗漱。
想着陈安生应该是去超市采购了,又或者很勤快地找了新兼职,还来不及跟他说,就算有点介意,他也还是选择不要急着发脾气,等陈安生回来了再和对方聊聊昨晚发生的事,看陈安生还记得多少。
其实他每一次不高兴,陈安生都会来哄他,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任性也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他每次气急攻心,一时语言上没太控制时,就难免会讲一些伤到陈安生的话。
虽然对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不至于会因此流眼泪,更不会和他吵起来,反而只是忍下短暂的伤心,冷静地向他解释清楚缘由,然而只要看到陈安生那一瞬间黯淡的神色,他就感觉心头仿佛猛地被谁用尖锐的针刺了一下。
为了让自己的心脏不要被无形的针刺成满是小洞的模样,容念开始有意识地避免向陈安生发脾气,也尽可能在说话之前多想一想,看看这句话是否苛刻得过了头。
陈安生以往寒暑假就算出去打工了,也会事先帮他做好早餐,时间充足的话也会把午饭晚饭做好了,放在冰箱里,贴上便利签,告诉他哪些要微波炉加热,哪些要下锅再煮一遍再来吃,可今早对方大概是由于昨晚的醉酒起得晚了,没有精力给他做饭,容念只能打开冰箱自己觅食。
他记得陈安生做三明治的手法,拿出食材找到面包有样学样地仿制了一下,感觉无论如何就是复刻不出那种味道。
面包明明没有过期,口感却很干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烤制的时间太久了一点。
吃完味同嚼蜡的早餐,大少爷的情绪又降了几个百分点。陈安生始终没有给他发消息过来说自己去了哪里,他虽然可以主动一点问,可是他俩昨晚都亲成那样了,陈安生也没有想着要多和他待一会,这让他莫名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消退前,容念决心不要先给出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