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影视作品里,陈安生都见到过变心如翻书一样容易又快速的主角,也许对方几天前都还在喜欢着某个人,但等命中注定的恋人一出现,就立刻移情别恋了,连犹豫和纠结都不曾有。
他不是不能明白。因为人的心脏和大脑不是百分百共通的器官,也许大脑已经足够努力了,力图让主人不要失却理智,不要朝三暮四,可是心脏却不管不顾地为了全新的感觉而剧烈跃动。
当然,容念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算是变心,因为打一开始,容念就没将心放在他这里过。
他时不时就能搭乘的南瓜马车早就恢复了原状,变回了一地狼藉的南瓜碎片。
曾经容念是对他的身体十足感兴趣没错,什么都想要和他尝试一遍,只要找到机会,对方就会挤进浴室里,嚷嚷着要和他一块洗。
但现在,就连这个也无法挑起对方的兴致了。
更确切地说,容念连看都不想看到。
酒店里这种浴室不算少见,就算是同性住进来了,也未必会感到多么尴尬,多半大大咧咧的就洗完了,脸皮厚一点的可能还会开开玩笑,让兄弟别瞌睡,多欣赏一下自己的免费淋浴演出。
可容念第一反应就是要下单窗帘,将玻璃严严实实地遮住,什么都不要露出来。
一个情不自禁的亲吻,一句无可收回的表白,竟然具有这么多的副作用,能让容念对他的身体反感到这个地步。
房间里的通风系统明明很好,陈安生却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在被抽离,逼迫得他难以呼吸。
从早上的自作多情开始,他就陷入了难堪的境地。为什么会觉得容念是为了和他道别才来的呢?为什么总不能把自己现下的身份摆正,以为容念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待他?
凉水从蓬头里浇下,遍地的南瓜碎片让陈安生无地自容。
容念在大床房和双人房里选择了后者,所展现的态度还不够明晰吗?要是容念对那件事毫无芥蒂,又何必要在和他同睡那么多年后,忽然改变了主意?
身上泛起凉意,陈安生拧上蓬头,飞机上他也睡了不少了,此刻却仍然觉得疲惫。
他换好睡衣出去,容念还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看手机。
陈安生本想提醒对方早点洗了睡觉,明天还要出去进行商务洽谈,想想还是咽下了多余的话。他用风筒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钻进被窝里,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容念起身去浴室的动静。大概是心情所致,他感觉对方洗了很久,但也许时间只过了几分钟。
他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只剩下大脑在机械地运转。洗完出来的容念好像站在他的床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又或者是他的大脑擅自编织出这种虚假的视线,想要在一地的南瓜碎片里捡起一点什么,证明魔法还没有完全失效。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躺进被窝里的容念关掉了另一盏床头灯,房间彻底变得昏暗了。
陈安生很想要入睡,可是大脑不容许。空调运作的声音很小,房间里十分安静,以至于那么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被他的听觉捕捉到。
起初陈安生还不确定,直到容念忍耐不住地发出极小声的闷哼,他才知晓对方正在做什么。
没有找他帮忙,没有和他一起弄,而是自己将需求解决掉了。
他不知道容念又看了什么视频,才那么有兴致。但那也无关紧要了。
手脚一阵阵发麻,促使他无法动弹。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而下,陈安生费力地抬起胳膊擦拭,手臂随着这个动作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容念安静了一瞬,小声地唤他,“安生?”
陈安生咬住唇,将哽咽声封存了回去。
嘴上猛地痛了一下,有可能是被他自己咬破皮了。容念没听到他的回应,像是放下心来,继续着未尽的事宜。
极浅的血腥味在舌尖漾开,陈安生松开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念总算弄好了,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手心。
“安生。”对方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你睡了吗?”
陈安生没有作答。
本以为容念就算出差了也不会改掉睡懒觉的习惯,结果陈安生第二天醒来时,大少爷已经在打电话订早餐了。
也许是怕吵到他,容念把声音放得很轻。陈安生坐起来,对容念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睡醒了,得到容念的应声后便进了浴室去洗漱。
所幸镜子里的人并没有出现眼睛红肿的狼狈相,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看不出太多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