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对被管制这种事并不陌生。从小他家里就管得很严,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说是怕他受伤,怕他吃错东西,怕他被人骗,怕他受委屈。
他吃的食物必须是家里的厨师制作的,最好还能有管家先替他试一口,出去外面玩也总要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其他小孩看这架势压根不敢靠近,他们的父母也不会让他们靠近。
当然了,一旦他做成一件什么事,所得到的赞扬也非常夸张,远远超过了他应当得到的程度。
只是拼好一个一千多块的拼图,又或者是能熟练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就会被佣人们极力称赞,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他也是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他们之所以那么卖力,是因为在合同上,“让小少爷开心”也属于工作的一部分。
比起说真的发自内心觉得他有多么了不起,不如说是因为比起别的繁忙劳累的工作,只是夸他几句就可以拿到很可观的奖金,是人都会选择更轻松的这部分。
但搞不好,在嘴上舌灿莲花的同时,这些人内心充斥的都是对他的嫉妒和不屑。虽然这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就是了。
人生很安全,很顺遂,可是同时也很无聊。就好像在按照剧本上演一出每个人都知道剧情的戏剧,演员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台词,观众席上的观众也会在固定的节点热烈鼓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乏味。
他又一次不顾保镖苦口婆心的劝阻,来到公园里,嚷嚷着要吃棉花糖。
保镖多半不会答应的,他也知道。要是他吃了棉花糖,真的肚子不舒服了,他们的薪资就会因此被克扣。即便如此,如果出于为这些人考虑的角度一声不吭,那就太委屈自己了。
反正他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会被任何人斥责。
保镖们为难又说不出话的脸很搞笑。容念看了一眼草坪,准备躺上去打滚,带着一身青草碎屑和脏兮兮的灰尘回家,看看谁会更崩溃。
陈安生就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出现的。在他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以示报复前,陈安生打出了一张感情牌,“我是他的好朋友。我想请他吃棉花糖。”
容念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就着对方的话下台阶打了个滚,但棉花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就只是普通的甜味而已。
被那么死命阻拦吃的东西,原来就只是这么寻常的味道而已。他有点失望,可是陈安生在一旁吃得专心致志,好像这棉花糖真的有那么美味。
他看了陈安生一眼,学着对方的样子,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依旧是那股不特别的甜味。
回到家之后,祖母让人买了一台棉花糖机回来,叫佣人按照教程给他做了一个兔子形状的。容念吃了一口就不要了,白天他就领会过这味道了,真的很一般。
过了几天,在去公园之前,他让佣人再次做了一个棉花糖,装在真空包装袋里。他在树荫底下待了半小时,等到了被父母带来玩的陈安生。
兔子形状的棉花糖被陈安生紧紧攥在手里,连拆开包装吃都舍不得。一整个下午,对方就这样握着那个棉花糖,单手和他玩游戏。
容念觉得很搞笑。他不明白陈安生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并不珍贵的东西当成宝物般的存在,要是去到他家,见到棉花糖机,陈安生岂不是要激动得晕倒了?
经过祖母的允许后,他把陈安生带回了家。奇怪的是,看到棉花糖机,陈安生反而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兴奋,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嚷着想试试用这台机器做棉花糖。
“你不是很喜欢棉花糖吗?上次给你的那个兔子形状的,就是用它做出来的。”
陈安生有点苦恼地想了一下要怎么回答,“我喜欢它,是因为那是你送我的礼物。”
容念没太听懂。礼物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了,他动不动就会收到礼物,和吃饭喝水一样,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想再次在陈安生脸上看到那种惊喜的、双眼发亮的表情。为此他把自己的玩具翻箱倒柜都找了出来,堆在陈安生面前。
陈安生只是很礼貌地称赞了他的玩具种类好多,看起来好好玩,但是没有伸手触碰的打算。容念坐下来,“我们一起玩吧。”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安生露出了他想看到的那种表情,眼睛发亮、看着很开心的表情。
陈安生真是个古怪的人,他那会是这么想的。陈安生和其他主动接近他的小朋友都不一样,不会因为他住的房子很大、拥有的玩具很精美就发出羡慕的感叹,反而是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对方看上去才最发自内心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