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直勾勾地看着王霞,半晌后应了声:“是我。”
王霞听不到。
女鬼的表情有些复杂,感动有,欣慰有,但也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她没直接和王霞说话,她只是死了,又不是傻了,知道和王霞说话对方也听不到。
她走到苏棋身边,说是走,其实是飘到苏棋身边,脸上有着郑重其事地恳求:“小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些话?”
苏棋自然不会拒绝。
女鬼说:“让我这软脾气的女儿对那家子别太客气!我活着的时候那家子对待我家小霞挺疼爱的,谁知道等我走了后竟然这样诅咒小霞!小霞这孩子从小就性格豁达,但这样不好,只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
苏棋一字不落地将这段话转发。
王霞愣愣地听着,眼中的泪水倏地落下。
潘京深叹一口气,这句话一说出口,他知道苏棋绝对不是在糊弄他和王霞,因为这个语气和过世的岳母一模一样!
他虽然不知道岳母在哪个方向,但他顺着苏棋看着空气的位置,对那个方向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妈”,随后有些自责地说道:“这件事都怪我,我当时都已经听到三婶一家说小霞坏话了……是我优柔寡断没直接和小霞说,要是我当时就把他们撵走就没这种事了。”
王霞母亲和王霞说了很多,她不忍心责怪自己女儿,对女儿的丈夫自然也爱屋及乌,对一心对女儿好的女婿没什么不满,只可劲儿骂那对白眼狼亲戚。
她说自己死后就到处游玩,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也不会待在女儿和女婿新买的房子里。只是最近鬼门即将开启,家里又有那张晦气的黄符,她要是在这时候不在家守着,指不定会招来其他脏东西。
不过她说着说着又笑了,有些落寞地自嘲,说别的鬼是脏东西,但自己也是鬼,就算有再多思念也没办法和女儿见一面。
就连昨晚能见到都是意外,是那张黄符让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女磁场变差,加上鬼门快要到来最近比较阴才会误打误撞看到她的影子。
但也因为如此,她在当时就立马离开,一家子都是活人,看到鬼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就算这个鬼是自家人,那也是鬼,后面是会倒霉的。
苏棋问:“家里那些异常也是你故意弄出来的?”
王霞母亲不在意地摆手:“是呀,我不弄出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女儿也不会去请大师,那就发现不了黄符咯。”
她说着,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折腾得那么明显,多亏了我认识的几个鬼一起帮忙。”她指了指身后空无一人的麻将桌。
这桌子活人看不到,还是王霞烧给她的,因为知道她爱打麻将。
王霞好多年没见过女儿,有说不完的话。苏棋非常有耐心,他一点点传达着这阴阳两隔的思念,眼中的笑意浓到都溢了出来。
王霞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她听着苏棋传达的话,眼中的怀念越发浓重,在听到母亲再次让她不要对亲戚过于宽容时,她保证道:“我知道,我没善良到是非不分,以后这门亲戚我会断了,三婶之前还让我给她儿子找个好工作……还好我最近事儿多,以后他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王霞母亲飘到女儿身边,她抬手想要触碰女儿,但又怕自己的鬼气沾染到女儿身上给女儿带来不好的运气。她手在空中停了好几秒,最终还是缓缓放下,最后只是轻叹一声:“你呀。”
王霞是看不到鬼的,但在这一刻她似乎心有所感,主动往前走了一步。
她比母亲要高半个头,此时轻轻低下头,脸颊两侧发丝恰巧从母亲头顶滑落。
有点儿温柔的痒。
王霞母亲到底没忍住,伸手轻轻撩开落在自己头上的发丝,又轻轻地弹了下女儿的脑门。这动作她做得无比自然和熟悉,一看就是小时候经常对女儿这么玩儿。
王霞感觉额前一阵凉意袭来,下一秒她笑了。
苏棋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看到这幕也笑了起来。
后面王霞母亲又说了很多话,这种能有大师传达话的机会不多见,逮到就得珍惜,她让王霞多烧点钱,再烧点漂亮衣服,最好再来点金银珠宝。因为她爱美。
苏棋一一传达。
几人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苏棋突然感觉有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有阴阳眼,对视线敏感无比,下意识扭头往自己身后看去。
远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被几个人簇拥正中间,男人五官深邃,皮肤比常人要白,个高,就算在人群中也是最显眼的那个,身着黑色正装,手腕上戴着一块昂贵的名表,气质看起来非常矜贵,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在苏棋看过来的时候,男人的视线正好和苏棋撞上。他表情很淡,和苏棋装出来的“淡定”感不同,他是真的从里到外的没有情绪。
但在对上苏棋视线的那瞬间,他眼皮微扬,眼尾的睫毛微颤了一下,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加上有些灯坏了,苏棋看不清男人的瞳孔颜色,但有那么几个灯光闪烁间,他隐约看见男人的瞳孔似乎一闪而过几丝极为惊艳又璀璨明亮的金色。
苏棋双手环胸,不知道男人在那站了多久,但嘴巴已经比大脑率先打了声招呼:“闻总?”
闻景隔着距离,淡淡颔首:“这么巧,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