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令欢脚步微顿,抬眼看去。
花厅临窗的湘妃坐榻上,坐着两个女孩,年岁与裴璎相仿,一个穿着一身鹅黄的襦裙,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另一个穿着深蓝色素锦袄裙,身形纤细,眉目清秀,面上有一种久未见阳光的苍白,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怀里还抱着一只通身黑色的猫。
碧色的眼睛看向滕令欢,那两簇幽绿的光点,牢牢地锁定着她。
那目光不像是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审视……审视一个游魂。
传说猫是通灵的,它们行走在阴阳两界的边缘,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个念头倏地钻进滕令欢的脑海,她现在是裴璎,莫非那只猫能看见她吗……
这个念头很快地被她打消,她活了二十四年,除了自己重生到了裴璎身上,在就没有过什么新奇的事。
那传说都是市井上的说书人编出来唬人的,一只猫而已,哪有那么神?
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那猫的主人身上。
面前这两个女孩年岁相仿,但滕令欢却一眼就分辨出了裴珩口中的那个表妹。
她怯生生地站在陆姨娘身后,环视着周围的人。另一个看着较为欢脱的,应当就是陆姨娘的女儿,裴璎的妹妹,裴玥。
“三姐姐回来了!”
裴玥先看到滕令欢,立刻从榻上跳下来,迎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三姐姐安好。”
陆书禾也连忙从陆姨娘身后走出来,盈盈行礼,温声道:“书禾见过三姐姐,听闻三姐姐生了病,书禾便想着来探望,带了些南方的药材,还请三姐姐笑纳。”
她行礼时,眼睫低垂,说起话来到是好听,像是个知礼的人。
滕令欢却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多停留,想尽快脱身,但谁让这个姑娘是打着来探望她的名号来的,面上的礼数还得维持着。
滕令欢听后微微颔首,礼貌道:“妹妹不必多礼。”
陆姨娘开口,说道:“阿璎啊,这书禾是我弟弟家的孩子,她父亲做生意上出了事,主家老是来要债,他想着怕姑娘出了事,这才想让书禾在府上暂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再把她送回去。”
滕令欢这才明白,这姑娘来探望她是假,留在裴府上暂住才是真。
陆姨娘虽是裴辅泽的继室,但地位终究比不上先前的裴夫人,于她和裴珩来说,虽是长辈,但终究地位不及,也不会拿长辈的架子出来压她一头。
如今府上的女眷,裴璎说是和她平起平坐的都不为过。
陆姨娘这番话一说,也是变相地询问她的意思。
滕令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着陆姨娘说道:“姨娘何必客气?都是自家的妹妹,再府上住着,姐妹几个说会儿话也是应当的,只是我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可能陪不了表妹了,劳烦姨娘安排吧。”
陆姨娘脸上的笑容渐露,裴家这个三姑娘向来不安分,这样好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少见。本来都做好了诉求几番的话术了,却没想到她能答应得那样快。
陆姨娘笑道:“那阿璎就先好好休息吧,听阿珩说你都忙了一夜了,书禾我就先给她安排在客房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丫鬟去伺候。
裴玥站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面色平淡的二姐,又看看陆书禾,小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乖巧地没出声。
滕令欢根本无暇顾及她们的反应。她只觉得这花厅里的熏香甜腻得发闷,只想立刻离开。
打发走了下人,顺着甬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谁知道,才进了自己的院子,裴玥就跟着进来了,滕令欢还隐隐地对那黑猫的眼神有些后怕,裴玥在她身后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吓得够呛。
滕令欢惊呼了一声,看清了是裴玥,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裴玥低声问道:“三姐姐,你的事怎么样了?兄长不会怪罪吧?”
滕令欢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裴璎私奔的事,便回答道:“没事,我去翰林院书库跟着里面的学士收拾了一番,兄长看在我认错诚恳,没准备追究。上面追究下来,兄长说帮着我将罪名往燕七身上引。”
“不是啊,”裴玥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滕令欢,又放低声音,用着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是说我。”
“当时不是我帮燕七递的书信吗?”
滕令欢震惊地看向裴玥,其实与其说是震惊裴玥帮过裴璎,倒不如说是震惊裴璎居然那么大胆。
身为闺阁小姐,和情人私奔,居然还敢将事情告诉自己的妹妹,就不怕她那妹妹走漏了风声?
不过看裴玥对她这亲昵程度,姐俩关系应当还不错,虽并非一母所出,但也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