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这件事就交给了大理寺定夺,滕令欢这边马不停蹄地跟着老师忙着重新开展科考的事,宋氏的事便脱手了。后来听说那个主考官死在了诏狱中,滕令欢当时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时间理会这事,再者这件事本就是大理寺在主理的,她就没将这一茬放在心上。
如今“宋氏被冤枉”的字迹居然出现在她的笔录上,实属蹊跷。
若真是为了宋氏讨清白,也应当去找大理寺,何必在她的笔录上加这么一句呢?
难不成自己的死,和那场徇私舞弊案有关?
她想得正出神,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笔录,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那本笔录不需要修复,从哪拿来的放哪去。”裴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语气还是那么冷淡,不带一丝人情味。
滕令欢微微侧头,两人一蹲一站,裴珩几乎将她面前的光亮都挡住了,显得人更加高大。
见了裴珩,她暗想,以她现在的身份,必然是没有机会参与到政事中了,能接触到的信息太少了,能为自己查清死因的机会渺茫。
裴珩可不一样,他如今是内阁首辅,朝廷上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但他和她可是宿敌,他怎么会愿意帮她查清死因呢?
她死了,裴珩求之不得吧。
“怎么?兄长看到自己宿敌的笔录,心生烦闷?”
裴珩没说话,在滕令欢看来,他是默认了。
但滕令欢不愿意放弃裴珩这双手,内阁首辅,查起案来实在太方便了。
念及此处,她站起了身,却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黑,险些跌倒,手扶住了身边的书架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一次,裴珩只垂眸看着她,并没有半分伸手扶她的意思。
滕令欢开口:“看来当年兄长胜得也并不光明啊,滕二死得稀里糊涂,从病发到逝世不过两天时间,兄长好手段啊。”
裴珩听后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滕令欢本就站在墙角处,被他一逼,更是没了退路。
“你说是我害的她?”
滕令欢话里有这个意思,但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她与裴珩在内阁中不共戴天,但他也不会用那么低劣的手段对付她。
滕令欢的本意只是激他一下,却没想到裴珩跟疯了一样,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虎口处渐渐用力,似是要将她恰死一般。
裴如琢疯了吗?对自己亲妹妹都下死手!
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胸中的那团血雾似乎又上来了,她慌乱地要挣脱出裴珩的手,却只见他面目近乎狰狞地说道:“裴璎,说话得三思,府里人惯着你,我可不会。只言片语就给兄长扣罪名,你好大的胆子。”
“那笔录不对!”滕令欢费尽力气,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裴珩听后终于松了手,空气涌入她的喉间,胸中血雾散去,双腿没了力气,直直地跌到地上。
她还以为自己又得死了。
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居然有一种劫后重生的侥幸之感。
“说!”裴珩的声音将她拉回了思绪。
滕令欢此时没什么力气,但好在那笔录就在她身边,她伸手从旁边一捞,翻开了最后一页,说道:“这一条,字迹一样,但是字与字之间的间隔不一样,根本不是她写的。”
方才那双手掐在自己脖间的感觉历历在目,她才说了几句话,便没忍住咳了一下,随后又接着说道:“兄长的字间隔也很大,所以妹妹还以为……”
声音越说越小,这个时候不能和裴珩硬碰硬,消息告诉了他便好,滕家和裴家是宿敌,她死了,京中不少人都疑心是裴如琢办的。
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他也会去的。
裴珩拿起滕令欢手中的笔录,凝神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入了自己怀中,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女子眼角带泪痕,应当是被吓到了。
他也没有安慰的意思,依旧冷着脸,说道:“在书库这几日仔细着些,不该看的别看。”
话音一落便离开了。
翰林院书库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一如方才。
滕令欢坐在角落许久,想不明白裴如琢究竟因为她的哪一句话而突然发怒,她自认为很是了解自己的宿敌,但今日还真是凶险。
她险些真的死在裴珩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