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的身影从车尾绕出来,他肩上扛着冰草种子,快步走进屋子里,然后关上了门。
拍摄画面模糊却又清晰,模糊于他的面容,清晰于他黑色的身影。很坚定,好像无论多大的风也吹不走。周清反复播放了几次,才放下相机。
她琢磨着,如果是这个画面出现在片子里,应该配上什么样的旁白,或者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最原始最自然的风声就够了。
周清第一次碰到沙尘暴天气,对于她来说,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洗完澡,换上保暖的衣服,然后沿着屋檐走到厨房门口。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何姐和小马。
何姐很快就发现了她,连忙打开门,嘴里念叨说:“这鬼天气,不知道会不会停电。”
她脸上的愁绪沉沉坠在眉梢眼角,忙忙叨叨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饭菜早已上桌。何姐到底拿周清当客人,“饿了吧,你先吃。”
周清摇头,“等祁让,他去哪儿了?”
“他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张人脸,周清赶忙去开门,祁让进来后,站在门口捋了一把头发,接着又拍身上的灰。
大家都没有讲话,默契入座准备吃饭。
方形木桌,四个人刚好各坐一方。周清坐在祁让左手边,她殷勤给他递筷子,又往他碗里夹菜。祁让只是沉默的接受。
既不排斥,也不欣喜。
她猜测他应该是在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才这样心不在焉。
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咀嚼声外,还能听见风声,一阵一阵地撞在门板上,咯咯作响。
饭后何姐去洗碗,刚洗到一半果然就停了电。
厨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周清半趴在饭桌上,听见祁让的脚步声,沉稳地一步一步从身边经过,抽屉被拉开,窸窣响动。
步子重新发出,来到桌边,打火机“呲”的一声冒出火光,她看见祁让手上拿着一支红烛。
他点燃红烛,一手左右偏转着融化出蜡,滴在桌面,然后将红烛放了上去。
微弱的光使得视线朦胧,周清闭眼,再睁开,祁让已经坐在了对面,他背脊微弓,身体歪斜着看向玻璃外的世界。
橙黄烛火使得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暖意,他格外松弛,让人觉得好说话。
周清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他看过来,她便展开一个笑容。
“这样的天气多久会有一次?”
“不知道。”祁让说。
“应该每年都会有吧。”周清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应当有很多这样的寂静时刻,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习以为常的等着。
气氛沉默……何姐擦着手走过来,坐下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她打开手机,喔唷一声,马上息屏,节省电量。
不约而同的,大家的视线都看向玻璃窗外,那黑漆漆的天地不断传来嘶吼,暴躁地掀翻一切。
可坐在里面的人却很安静,平和安然的接受,任由它暴跳如雷,他们只静静的看着,无比宽容,也无比的听天由命。
百无聊赖中,何姐突然说:“这么大的风,先前种的树苗怕是……”
反应了两秒,周清倏然看向祁让。她想,她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烦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