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于行宛醒时,奚燃竟还在睡。
她趴在打开的纸窗前,向屋内轻声唤了几下。
只见罗汉床上,少女皱着眉胡乱嗤了声什么,随手抓住一旁圆枕向外扔来,又拿被子将头蒙住,继续睡了。
那圆枕为蚕丝内置轻棉制成,轻而软,被扔出来飞了没几步便掉在地上了,没造成甚么伤亡。
却也吓得于行宛慌忙合窗,再不敢将其吵醒,悻悻走远,兀自趴在院中池前栏杆上喂鱼。
今晨有几分薄雾,四处湿漉漉的,水面趴着一连片的青绿浮萍,叶片圆圆厚厚,上面沾了些水珠,瞧着可爱极了。不时有些锦鲤摇着伞似的尾巴自下游过,引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于行宛爱它们这样活泼,连连朝叶下丢了许多大块的鱼食,好教这些最好动的鱼儿多吃些食。如此幸甚乐哉,倒也不觉孤单。
不知过了几时,身后响起道脚步声。于行宛回身探去,见是管家前来。
他面上仍带着笑,快步行至她跟前行礼,道:“公子,侯爷已归家来了,唤您去前院书房说些话。”
这话一出,简直晴天霹雳。
于行宛颤着嗓子问道:“回来了?怎么今天便回来了?”
昨日奚燃分明说他爹这几天都不会回家的,她还完全不熟悉府中事务,奚燃平日怎样于父亲相处也不甚了解。如此前去,一定会露馅的!
她眼神不由得飘往奚燃所住厢房,万般盼望他听到二人声音立即醒来救场。
但天自不遂人愿。
管家低声解释:“昨日公子归家,已使了人往军中告知侯爷。侯爷得知此事大喜,一早便赶回来见您了。”
他见“公子”频频瞧向西厢房,想起昨日少女,领会道:“公子可是怕侍从们疏忽了这位小姐?不必担心,我已交代了侍女前来服侍,正等在门外呐。公子只消放心去找侯爷,此处无须担忧。”
这话一出,于行宛心知自己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当下,也只好强装镇定,学着奚燃平日语气,道:“领路吧。”
二人这厢一路穿庭过廊,直至一处院落外,门前有几名侍卫把守。其人皆身量高大,随身佩刀,体态笔挺,有肃杀之气。
一眼望去,便知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士兵,非寻常人家看门守院的侍卫。
行至此处,管家止步不前,只拱手冲她示意,道:“公子进去吧,侯爷在等您呐。”
于行宛略阖了阖眼,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她已抱了最坏的打算,不断回想奚燃所言,对自己说,一会儿就是被看出来不对,也打死不承认。
管家言是告退,却并未离去,犹疑一番,又低声叮嘱:“公子听老奴一句劝,千万莫同侯爷置气了,侯爷实则很关心您。”
这话一出,他神情颇为忐忑,闭眼等待挨骂。
他在府多年,几乎是看着二公子长大,不忍见他赌气与父亲争执,到头来再挨毒打。
即使每回都碰上冷钉子,到了下回,也仍愿多说两句。想着万一哪天被听入耳,能教父子之间的矛盾缓和些,他也心满意足了。
正等着,却听得一声“我晓得的。”
管家睁眼怔住,却没见人,只瞧见个背影隐没门后。
于行宛硬着头皮,自行推门入院,行至书房门口,犹豫了下,估摸着奚燃平日进门前大约不通报的,便径自进去了。
书案前静立着名男子,闻声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