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习惯不开灯,照亮这一隅的只有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经过精密的设计,晦暗的霓虹灯光映进,虽不明亮,但尚可视物。
但这若明若暗的光,却在此刻显出无机质的冰冷感,给高晏台慵懒的背影笼上了一层不近人情的色彩。
“他的实力需要你我担心吗,我看就是单纯不想回你而已。”
“可——”
“可以了,”椅子停下了转动,从陈珂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冰冷的侧脸,“最近局里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地方,急什么。”
陈珂只觉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气,还没来得及挖干净堵死的喉咙,挤出几个字,就被一双大手搭住肩膀,力道不小。
心砰砰直跳,陈珂僵硬偏头,对上高晏台笑得弯弯的眼睛,他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啦,有什么不对我当然会去找他的。”
“毕竟,他是我看好的继承人呢。”
说完又轻轻拍了拍肩,带着几分长辈意味的宽容,随后大步踏出了办公室,模糊不清的低哼在空荡中回响。
青年僵直的身影站了半天,一动不动。
半晌,垂在身侧紧握的拳才松了松,张开五指活动了下。
陈珂遍体生寒,手脚莫名发麻,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明明是笑着的。
陈珂擦去额角渗出的汗,唇瓣干涩。
可他分明在局长眼里窥出了漠不关心,以及——
责怪他事儿多的烦躁。
“这可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啊……”
陈珂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半点生机也无,默然推门走出办公室,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徐行。
他是陆峤手下的人,平时几乎和高晏台没有直接交流,大多都是通过陆峤联系。
导致他对高晏台的印象也多数来源于同事门闲暇时的八卦和传言。
陆峤幼时不知怎么被高晏台给带在身边培养长大,有传闻说是当童养媳,不过太过离谱很快就被否决了。目前最可靠的消息就是,高晏台把陆峤当作可信任的小辈,也就像他走前所说的“看好的继承人”。
二人在局里看着大多时候相处很和谐,至少没发生过什么很严重的意见分歧的事,高晏台有事没事喜欢跑去跟陆峤侃大山,陆峤也没拒绝,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很不错,长辈疼爱小辈,小辈尊敬长辈。
可是……
陈珂回想起高晏台最后的眼神,又是一阵无端的心慌。
这看起来可不像所谓的疼爱啊……
“哪有人听到自家孩子不见无动于衷的。”陈珂旋身走出行政楼,嘴里嘀咕。
今天月亮亮得出奇,陈珂抬头望了望,突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心中想着得赶快回家去,别让妻子等急了。
奔跑中,耳边风声呼啸,陈珂无端又响起高晏台带着笑意却冰冷的声音。
“最近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地方。”
——非他不可?
陈珂猛然顿住脚步,心中突现一个令人悚然的猜测。
比起大众默认的“优秀而喜爱的继承人”,陈珂如今倒觉得,高晏台的态度更像是……
陈珂喉咙一滚,面色愈加复杂。
更像是对待一把好用的刀。
一个有实用价值的物品。
必要的时候放身边,非必要的时候便弃之如履,等什么时候需要了再找回来就是。